灵舟巨大的阴影缓缓降落在后方基地“望归坪”的停泊广场上。舱门打开,浓郁的药味、血腥气和疲惫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早已等候在此的悬壶宗弟子和后勤人员立刻蜂拥而上。担架穿梭,小心翼翼地抬下那些缺胳膊少腿、昏迷不醒的重伤员,动作迅速却带着沉重。哀嚎声、急促的指令声、担架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战争后方特有的悲怆图景。
更多伤势较轻的弟子,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下舷梯,他们眼神空洞,脸上残留着硝烟和恐惧的痕迹,麻木地朝着指定的休整区域挪动。每一次踏上坚实的土地,都有人忍不住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那是劫后余生的宣泄,也是对逝去同袍的无尽哀思。
昭璃站在舷梯顶端,月白战袍在风中微动,冰蓝色的眼眸扫过这片混乱而沉重的景象。她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对紧跟身后的涂山玲珑低声道:“戴上斗篷,跟紧我。此地人多眼杂,莫要显露真容。” 语气不容置疑。
“是,大人。” 涂山玲珑立刻应声,迅速将宽大的灰色兜帽拉起,遮住了那引人注目的银发和狐耳,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粉色眼眸,紧紧跟在昭璃侧后方。
两人刚走下舷梯,一名身着天衍宗执事服饰、修为在金丹后期的中年修士便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王长老!一路辛苦!伤员已安排接应,休整营区也已备好,请随在下……”
“金长老何在?” 昭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清冷如冰,听不出喜怒,但那无形的元婴威压却让空气都为之一凝。
执事修士脸上的恭敬瞬间僵住,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意。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躬身指向基地深处一座最气派、守卫也最森严的殿宇:“金…金长老此刻正在‘承运殿’内…点…点验新到的一批前线补给物资……”
“承运殿?” 昭璃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寒光一闪即逝。她没有再看那执事一眼,抬步便朝着承运殿的方向走去,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涂山玲珑裹紧斗篷,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
看着昭璃那散发着凛冽寒意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承运殿的道路上,执事修士才长长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眼神复杂地低声喃喃:“金长老他……唉,恐怕是……要出大事了……”
承运殿外,数名身着金长老亲信服饰的弟子肃立把守,殿门紧闭,上面还流转着一层淡淡的防护禁制光晕。
“站住!承运殿重地,金长老正在点验物资,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为首的弟子看到昭璃径直走来,虽然感受到对方强大的气息,但仗着是金长老心腹,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阻拦,语气带着一丝倨傲。
昭璃脚步未停,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偏移半分。
“滚开!”
两个字,冰冷刺骨。
轰——!
一股沛然莫御的元婴威压如同无形的怒涛,轰然爆发!那几名挡路的弟子如遭重锤,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狠狠掀飞出去,如同破麻袋般撞在远处的廊柱和墙壁上,筋断骨折,瞬间昏死过去。
紧接着,昭璃衣袖轻拂,一道凝练的冰蓝色星辉如利箭般射出,精准地撞在那层防护禁制上!
“咔嚓!”
如同琉璃破碎,那看似坚固的禁制光幕应声而碎,化作点点流光消散。
殿门失去了禁制保护,昭璃抬腿,看似随意地一脚踹出!
“砰——!!!”
厚重的殿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门栓断裂,两扇门板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猛地向内洞开!其中一扇门更是被巨力踹得脱离门框,打着旋儿呼啸着飞入殿内!
“啊——!” 殿内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
只见一个正在殿中侍立、负责记录的金长老亲传弟子,被那扇飞进来的厚重门板结结实实地拍中!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如同被拍扁的苍蝇,鲜血狂喷,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身体被门板带着狠狠砸在殿内一根粗大的梁柱上,软软滑落,眼看是不活了。
他最后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只来得及望向殿内主座的方向,嘴唇翕动,似乎想喊“师…救…”,却终究没能发出完整的声音,头一歪,气绝身亡。
殿内主座之上,一个体态臃肿、穿着华贵锦袍、修为堪堪达到元婴初期的老者,正是负责此地后勤总管的金长老。
他原本正悠闲地斜靠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宽大座椅上,一手端着灵茶,一手拿着账册,口中还哼着小曲。突如其来的巨响、禁制破碎的灵光、飞进来的门板以及自己弟子瞬间毙命的惨状,吓得他魂飞魄散!
“噗!” 手中的灵茶泼了一身,滚烫的茶水也浑然不觉。
“谁?!何方妖孽敢袭……” 他惊惶失措地跳起来,肥胖的身躯动作却异常灵活,以为是前线溃败魔教杀进来了。
然而,当他看清门口逆光走进来的身影时,后面的话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门口,烟尘微散。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手持一柄通体晶莹、散发着彻骨寒意的长剑——九幽寒霜引,正一步一步,踏着碎裂的门板和满地的狼藉,缓缓走进殿内。
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万载寒渊,锁定了主座上那臃肿的身影。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金长老的心尖上,地面随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无声地蔓延。那彻骨的寒意,不仅冻结了空气,更冻结了金长老所有的侥幸。
“王…王昭璃?!” 金长老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肥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你…你…你想干什么?!擅闯承运殿,杀害同门弟子,你…你眼里还有没有门规?!”
昭璃的脚步并未因他的色厉内荏而有丝毫停顿,九幽寒霜引的剑尖垂地,拖曳出一道细微却刺耳的冰棱摩擦声,如同死神索命的低语。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堆积如小山、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石,码放整齐的珍稀药材,还有那些崭新锃亮、符文流转的防御铠甲……最后,冰冷地定格在金长老那张写满了惊恐与心虚的胖脸上。
“门规?” 昭璃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九幽寒霜引的锋芒更令人胆寒,“金长老,你跟我谈门规?”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金长老案几上,那本被茶水浸湿了一半、墨迹尚未干透的账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那你告诉我……”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空旷的大殿,蕴含着焚天的怒意与凛冽的杀机,“这些被你用朱笔‘精心’篡改过的数字,又算是什么?!”
“你最好给前线拼死厮杀和牺牲的同胞们。”
“一、个、交、待!”
昭璃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说出这句话,恨不得当场直接灭杀这个中饱私囊的混蛋。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金长老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九幽寒霜引剑尖滴落的、因寒气而凝结的细小冰珠落地的微响。
昭璃的身影,在金长老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