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憩在死寂的迷雾中结束。昭璃盘膝而坐,翠微境生命本源赋予的强大恢复力让她消耗的灵力迅速充盈,苍白的面色也恢复了红润。眼眸扫过一旁同样在调息的涂山玲珑。狐女脸颊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但那双粉色的眼眸中,迷茫与恐惧已被一种沉静的、带着决然的光芒取代。她正小心翼翼地用妖力温养着胸前的青丘血玉,动作专注而虔诚。
“感觉如何?” 昭璃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
“灵力恢复了大半。” 玲珑抬起头,眼神坚定,“大人,我准备好了。”
昭璃微微颔首,起身:“走吧。血玉的指引……依然混乱。” 她看着玲珑手中的青丘血玉,那红光的指向如同风中残烛,在灰雾中摇摆不定,忽左忽右,完全无法提供明确的路径。
“是这迷雾,还有……此地残留的禁制干扰。” 玲珑尝试集中精神感应,眉头微蹙,“血玉能感应到祖坛的气息,但很微弱,像被重重锁链束缚着。”
二人再次踏入未知的浓雾。这一次,涂山玲珑不再瑟缩于昭璃身后,而是与她并肩而行,雪白的狐耳警惕地转动,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青丘血玉的光芒虽摇摆,却始终被她牢牢握在掌心,如同黑暗中的微弱信标。
行不多时,异变陡生!
“簌簌簌——!”
周围的枯木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粗壮如蟒蛇、表面流淌着粘稠黑色魔液的藤蔓,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从四面八方的地面、树干中弹射而出!藤蔓尖端裂开,露出布满獠牙的狰狞口器,带着刺鼻的腥臭和浓烈的魔气,狠狠噬咬向二人!
是腐化魔藤!被此地魔气彻底侵蚀的树妖爪牙!
“小心!” 昭璃眼神一厉,九幽寒霜引瞬间出鞘,冰蓝剑气纵横交错,将袭向自己的魔藤斩断冻结!
而几乎在昭璃出声的同时,涂山玲珑也动身了!她没有惊慌失措地尖叫或躲避,而是猛地将妖力注入青丘血玉!
“嗡——!”
血玉青红光芒暴涨,并非形成护罩,而是化作两道凝练的光束,如同实质的锁链,精准地缠绕上扑向她的两根最粗壮的魔藤!光束中蕴含的、源自涂山王血的气息与温和的生命力量,竟让那狂暴的魔藤猛地一滞,藤身剧烈颤抖,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幻月·惑心!” 玲珑娇叱一声,另一只空着的手迅速掐诀。她胸前的幻月宝鉴自动悬浮而起,镜面光华流转,瞬间投射出一片朦胧而扭曲的光影,将她和那两根被血玉光束束缚的魔藤笼罩其中!
光影之中,景象骤变!魔藤的感知被强行扭曲,它们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泥沼,四周不再是迷雾森林,而是流淌着粘稠黑水的深渊!那束缚它们的血玉光束,在幻境中则变成了无数条燃烧着青红火焰的荆棘锁链,灼烧着它们的魔魂!剧烈的痛苦和源自血脉深处的压制感,让这两根魔藤发出凄厉的嘶鸣,攻击动作彻底瓦解,只能在原地疯狂扭动挣扎!
“干得不错!” 昭璃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赞许,她这边也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剩余的魔藤。看着玲珑利用幻术和血玉特性巧妙地制住了最强的两只,而非硬碰硬,心中暗自点头:这小狐狸,果然该骂!骂醒了潜力还不小。
战斗结束,玲珑召回幻月宝鉴和血玉光束,微微喘息,脸上带着一丝战斗后的红晕和……兴奋?她看向昭璃,眼神亮晶晶的。
昭璃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两根被幻术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魔藤,沉默片刻,开口道:“之前……打你耳光,是我冲动过头了。抱歉。”
玲珑一愣,随即连忙摇头,雪白的狐耳也跟着晃动:“不!大人!您不用道歉!是我该谢谢您!您骂得对!打……打得也该!要不是您点醒我,我现在可能还只会拖您后腿……” 她顿了顿,粉色的眼眸中带着真诚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真的,谢谢您没有放弃我。”
昭璃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的狐女,心中那点残余的怒气也消散了。她刚想说什么,却见玲珑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扭捏了一下,小声道:“那个……大人……等救回族人,我……我能跟着您吗?我觉得…跟着您能学到很多,我…我想当您的灵宠服侍在您左右!”
昭璃:“……”
刚刚升起的一点欣慰瞬间被无语取代。她抬手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玲珑的脑门,没好气地骂道:“刚夸你两句就现原形!我可是女的!你那些招数对我没用!收起你那些魅惑男人的心思!好好当你的王女去!谁要你这种惹祸精当灵宠!”
“哎哟!” 玲珑捂着额头,委屈地扁扁嘴,小声嘀咕,“人家是认真的嘛……当王女和当灵宠又不冲突……”
昭璃懒得再理她,转身继续循着血玉那摇摆不定的指引前进。玲珑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上。
时间在单调的灰雾、扭曲的枯木和偶尔遭遇的低阶魔化生物在玲珑和昭璃的斩杀中流逝。不知走了多久,十天?还是半个月?此地的时间感完全被迷雾剥夺。血玉的红光依旧在摇摆,但指向某个方向的频率似乎隐隐高了一些。
突然!
“哎哟!” 走在前面的涂山玲珑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自己的鼻子蹲了下去,眼泪汪汪。“大人!我好像撞到墙了!好痛!”
昭璃立刻警惕上前。前方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灰雾,空无一物。她伸出手,试探性地向前探去——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雾气。
“墙?” 昭璃皱眉。她抽出九幽寒霜引,用剑柄前端小心翼翼地向前戳去。
“铛!”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金玉相击的声音传来!剑柄前端在空气中遇到了无形的阻碍,被稳稳地挡在了那里!
昭璃眼神一凝!有东西!看不见,摸上去却坚硬无比,神识扫过也完全是一片虚无!仿佛那里本身就是空气的一部分!
“隐匿结界?而且是极其高明的幻术阵法!” 昭璃心中一动,立刻看向涂山玲珑,“玲珑!用幻月宝鉴!照向前面!”
“是!” 玲珑也意识到关键,顾不得鼻子的酸痛,立刻催动妖力,将幻月宝鉴高高举起,镜面对准前方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
“幻月·破妄!”
嗡——!
一道柔和却无比纯粹、仿佛凝聚了月华精华的银白色光束,猛地从幻月宝鉴的镜面中激射而出!光束所过之处,浓稠的灰雾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发出“滋滋”的轻响,迅速消融退散!
更惊人的是,那银白光柱照射在空处,前方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扭曲起来!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开始浮现出无数道细密、复杂、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符文脉络!这些符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遮蔽着其后的一切。
随着幻月宝鉴光芒的持续照射和符文的剧烈波动,“哗啦——”一声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传来!
眼前的空无彻底崩塌、消散!
浓雾被驱散出一个直径约十丈的清晰区域。一座古老、恢弘、散发着苍茫气息的建筑,如同沉睡的巨兽,终于撕开了伪装,赫然呈现在二人眼前!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祭坛!通体由一种温润如玉、却又透着金属冷冽光泽的银白色巨石垒砌而成,巨石表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和玄奥繁复的古老狐纹。祭坛呈阶梯状向上延伸,共分九层,每一层边缘都矗立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九尾天狐石雕,它们或昂首长啸,或俯卧假寐,或口衔明珠,虽然明珠早已黯淡,但是姿态依旧威严而神圣。
祭坛的最顶端,并非露天平台,而是一座巍峨的石殿!石殿的样式古朴雄浑,带着上古蛮荒的气息,殿门紧闭,由两扇高达数丈、刻满了日月星辰与九尾天狐图腾的巨型石门封堵。石殿的飞檐斗拱处,也盘踞着更为巨大、神态睥睨的九尾狐石雕,它们空洞的眼窝仿佛在俯瞰着下方的来客。
整个祭坛区域,弥漫着一股与周围魔气森森、死气沉沉的迷雾森林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沉淀了万载的沧桑与神圣,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呼唤!即便石殿紧闭,即便祭坛沉寂,那股浩瀚、威严、如同祖灵低语般的能量波动,依旧清晰可感!
青丘血玉在玲珑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青红二色交相辉映,如同跳动的心脏,直指祭坛顶端的石殿!它不再摇摆,而是发出了清晰无比、带着激动颤鸣的指引!
“狐祖祭坛……真的是狐祖祭坛!” 涂山玲珑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粉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敬畏与难以置信,“血玉……它找到了!微姨前辈说的没错!”
昭璃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座祭坛所蕴含的古老力量,丝毫不亚于翠微境的生命之树,只是性质截然不同。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走吧。” 昭璃握紧了剑柄,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谜底,或许就在那石殿之中。”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心。她们不再犹豫,迈开脚步,踏上了那通往狐祖祭坛顶端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石阶,向着那座紧闭的、仿佛封印着无尽秘密的巍峨石殿走去。
石阶冰冷,寂静无声。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祭坛上回荡,如同敲响了尘封历史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