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祭坛顶端那宏伟石殿的瞬间,预想中的机关陷阱或古老守护并未出现。殿内空旷得惊人,唯有岁月的尘埃在从高耸殿顶缝隙透下的微弱光柱中无声飞舞。地面铺陈着巨大的、刻满日月星辰与九尾狐图腾的银白石板,四壁则是连绵不断的浮雕壁画,描绘着涂山狐族从诞生、迁徙、兴盛到与自然万物和谐共生的古老传说。一股沉淀了万载的肃穆与苍凉气息弥漫其间。
昭璃没有丝毫放松,元婴后期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扫过殿内每一寸空间、每一处阴影。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眉头紧蹙——空!除了石头、尘埃和壁画,这里空无一物!没有活物气息,没有能量波动,甚至连一丝微弱的禁制痕迹都感知不到!这不合常理!狐祖祭坛的核心之地,怎会如此干净?
就在她疑惑之际,异变突生!
“嗡——!”
一直安静被涂山玲珑握在手中的幻月宝鉴,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辉!它剧烈震颤着,挣脱了玲珑的手掌,自行悬浮到半空之中!镜面光华流转,不再是投射幻象,而是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异时空的门户!
刺目的银光瞬间将昭璃和涂山玲珑完全吞没!
强烈的失重感和空间置换感袭来,视线一片模糊。待光芒散去,昭璃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瞳孔骤然收缩!
不再是死寂的石殿,不再是魔气森森的迷雾森林!
她正置身于一片生机勃勃、灵力充沛到令人心旷神怡的原始森林之中!参天古木枝繁叶茂,巨大的藤蔓缠绕着树干,奇花异草遍地盛开,散发着醉人的芬芳。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空气中弥漫着纯净的草木清香与浓郁的生命气息。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好真实的幻象!” 昭璃心中警铃大作。她尝试调动灵力,发现运转无碍;她伸手触摸身旁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触感温润真实,甚至能感受到叶片中流淌的生命力;她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精纯的灵气涌入肺腑,滋养着经脉——这一切都真实得可怕!若非她清晰记得上一刻还在狐祖祭坛石殿,几乎要以为真的被传送到了某个洞天福地!
“玲珑?” 昭璃立刻寻找同伴。然而,身边空空如也!涂山玲珑不见了踪影!
她立刻集中精神感应,凭借着元婴修士强大的神识和与玲珑之间因共同经历而建立的一丝微弱联系,勉强捕捉到对方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那气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似乎并未遭遇危险,只是距离遥远,且被某种强大的空间或幻境力量所阻隔。
“师尊!” 昭璃立刻在识海中呼唤,“这是怎么回事?幻月宝鉴把我们带到了哪里?玲珑的气息为何如此微弱?”
识海中,星璃的身影显现,她不再是慵懒姿态,靛蓝与赤金的异瞳中星河流转,正以惊人的速度解析着周围的环境信息流。
“不是简单的幻境,丫头!” 星璃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与一丝惊异,“这幻月宝鉴……它在引动这座祭坛沉淀万载的时空印记!我们现在所处之地,能量波动、空间法则的细微涟漪、甚至这些草木的生长韵律……都与现实有着极其微妙的‘时间差’!这里……很可能是‘过去’!是这座祭坛所记录的、某个真实存在过的时空片段!”
“过去?!” 昭璃心神剧震,“狐祖祭坛记录下来的过去?那这里……难道是几千前的迷雾之森?涂山内乱爆发之前的祖地?!”
“极有可能!” 星璃肯定道,“祭坛的核心力量与涂山血脉共鸣,幻月宝鉴作为钥匙,激活了这份尘封的记忆。玲珑身为涂山王女,她的血脉和血玉可能是被这‘记忆’主动引导去了某个更关键的时间节点或地点!而你……可能被随机‘投放’到了这个时间段的某个位置。小心行事,这虽然是过去的投影,但在此刻对你而言,就是真实的!任何死亡或重创,都可能真实反馈到你的神魂!”
昭璃倒吸一口凉气。狐祖祭坛的力量,竟能重现历史片段?这简直匪夷所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这或许正是了解涂山内乱真相、寻找玲珑下落的唯一途径!
她收敛气息,施展星寰道衍诀中的高阶敛息术,身形如同融入环境的一缕微风,彻底隐匿了自身所有气息和存在感。保险起见,她闪身躲到一株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之后,屏息凝神。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却带着明显忧虑的交谈声,从不远处的小径传来,越来越近。
“……唉,你说这事可怎么办?长老会上吵得都快打起来了!” 一个略显年轻的男声响起,带着浓浓的烦恼。
“还能怎么办?族规祖训写得明明白白,涂山氏永不称霸,只求与天地万物共生共荣!”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沉稳些,但同样充满了忧虑,“可恨那帮人,被那魔崽子许诺的无上力量和广阔疆土迷了心窍!投靠魔族?哼!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昭璃心中一动!这对话……直指涂山内乱的根源!
她小心翼翼地透过古树虬结的根系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小径上走来两位化为人形的狐族男子。一位看起来较为年轻,穿着青布短衫,脸上带着愁容;另一位年长些,身着灰布长袍,面容方正,眉头紧锁。两人都长着雪白的狐耳,身后拖着蓬松的狐尾,正是涂山狐族的特征!他们身上的气息纯净自然,没有丝毫魔气,显然是坚定的和平派!
“谁说不是呢!” 年轻狐族愤愤不平,“可大长老和三长老他们现在权势滔天,又拉拢了好几位实权长老,说什么‘弱肉强食,不变则亡’,‘魔族势大,依附才能保全’……蛊惑了不少年轻气盛的同族!连……连玲珑少主的亲叔叔,涂山烈长老,似乎也有些意动了!”
涂山烈?玲珑的叔叔?昭璃记下了这个名字。
年长狐族重重叹了口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慎言!涂山烈长老的心思……不好揣测。不过,我听说他们最近在‘禁谷’那边活动频繁,似乎在秘密布置什么……还从外面引来了几个行踪诡秘的黑袍客,身上那股子阴冷气息,隔着老远都觉得不舒服!”
“禁谷?” 年轻狐族脸色一变,“那里可是靠近‘祖灵渊’的地方!他们想干什么?难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没敢说下去。
“噤声!” 年长狐族厉声打断他,再次警惕地扫视周围,“此事不可再提!当心隔墙有耳!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保护好愿意坚守祖训的族人。但愿……但愿族长能早日出关,压制住这股歪风邪气!”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忧心忡忡地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小径深处。
昭璃从树后缓缓走出,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内幕!这就是涂山内乱爆发前的真实景象!主战派长老被魔族诱惑,意图背叛祖训,甚至可能在禁谷祖灵渊?进行着某种危险的秘密布置!而玲珑的叔叔涂山烈,竟然也牵扯其中!
“看来,这场内乱并非偶然,而是魔族精心策划的渗透与分裂!” 星璃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禁谷和祖灵渊,是关键地点!或许与妖皇后来设下的禁制有关!”
昭璃心中念头急转。既然被“投放”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又听到了如此关键的信息,绝不能错过!玲珑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稳定,暂时应该安全。当务之急,是跟踪这两个和平派狐族,找到他们口中的“基地”,了解更多内幕,或许还能找到其他线索,甚至……见到这个时代的涂山族长?
她不再犹豫,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林间光影,悄无声息地沿着那两位狐族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这片重现的、三百年前的涂山祖地森林,隐藏着内乱爆发的所有秘密,而她,一个来自未来的“旁观者”,正悄然踏入这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