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马车队伍上,主教坐在队伍的最前方,我偷偷的藏在了货运的箱子里,仅靠着那缝隙般的微光,行走在没有灯火的小路上,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在这时,月色也被乌云笼罩着,一切都陷入黑暗的静谧之中,除了马车的声音以外我什么都听不到,我有些发抖。
三位姐姐沉默不语,彼此似乎都看不见对方,为了了解更多情况,我瞧瞧地把箱子再抬高一小段,紧接着看见前面有些火光,也是借着这段余光,我才发现姐姐们全被蒙上了双眼,而且耳朵全封住,这跟我在福音书里看到的不一样……
马车撞到了石头,一个踉跄,我失去平衡,把箱子上的木板推到车上,哐当的木板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我迅速的藏起来,活像受惊的鸵鸟一般。
怎么办…… 主教似乎跟马车夫打了个照应,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他们要一起来到我身旁了。
我紧握着项链,希望不被发现。
主教那皮质的靴子踩在马车的门栏格外响亮,吱呀吱呀地响声缓缓逼近了我,我不知道被发现会被怎么样,难道我也会像姐姐们一样被绑住吗?
他们开始检查是哪个箱子少了缺口,我则趁机钻进底下的货物,那些东西又冷又硬,感触像是什么铁器一样。只能尽量让这些货物覆盖住我的身躯,所幸我身子还小,他们也没注意到这里,摸索几分钟后也没什么结果。
“这路现在只有你能走了,要不是条件特殊,早就该带多点人手。”
“主教大人,您也清楚,这事只有我两明白。”
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我再尝试将货物堆叠整齐,摆弄起来相当费劲,尽量不发出声响缓缓调整着。
“这是这次的费用。”
我似乎听到一袋铜钱的响声,沉闷闷的。
“……主教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在您手下这么多年了,这次还运了三只羊羔呢。”
“钱不会少了你的,最近不上心村民的越来越多了,异端学说还很兴盛着,你想要赚多点就多做点事。”
在交代完相关事宜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我的藏身之处,我不知道是谁的手伸了进来,翻找着一些货物,那些金属摩擦着我的背部使我很是难受,但我也不敢呼吸,为什么还在找?还要找到什么时候?
“还要让我等多久?羊毛什么时候才能递过来?”
远处男人不耐烦的声音让我眼前车夫的手停了下来,他随即将地上的板子放回箱子上,一直等到板子彻彻底底盖住箱子后,我才敢大口喘息。
我才发现自己吓得浑身冷汗,不知不觉中身上还划出来一些伤口,这时才感到手指与背部微微刺痛起来。
这里那么黑,姐姐又那么奇怪,主教也不是我认识的样子,一切好陌生,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逃走了。
羊羔指的是姐姐们吗?我们不是被选中的吗?为什么还是迷途的孩子呢?
马车继续行进,路上的男人来到车厢,坐在主教对面,带着火把。借着这层光亮,也许我可以看看姐姐们究竟遭受了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待到火光充满整个车厢时,我还是像上次一样偷偷看着,眼前的光景让我难以置信。
姐姐们不仅蒙着双眼,绳子还牢牢绑住双手,只有一头是可以牵住,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完全不是出行时精致的样子。
而更让我害怕的是,那个男人半边烂脸,额头上还有类似鱼钩般的花纹,衣服满是血迹,完全就是一副杀人犯的模样,为什么主教要跟这样的人接触?
种种不好的信号堆在一起,对于这项神圣的传统,我只感到一片昏暗。
“小羊还有几只?”
主教深深叹了口气,只剩不到八只了。
“那可不好办啊,下一次献祭,又要延迟了吧?”
“我一定会准时送到的,请您再考虑考虑。”
“算了吧,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的,羊羔质量也越来越差,已经没有下次了。”
眼前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是吵闹,我似乎感觉自己陷入了昏黑的漩涡之中,月亮缓缓倾斜,火炬的亮光也只是让周遭的黑暗更好的包裹着我,能感受到的仅仅只有恶寒。
“卡特琳娜姐姐,你说恶魔会来抓我吗?”
“不会的,我会献祭给神明,为你祝福。”
那时那么高大,温暖的姐姐,如今却什么也做不到。被选中的孩子,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献祭……祝福……羊羔……
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天堂,主教一直在骗着我们,姐姐不回来也不是成为新娘,只是被卖给了像这样的杀人犯。
但是,献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姐姐真的被杀了吗?
那为什么大家要欺骗我们到现在呢?
这些疑问一并扎根于我的心中。
这些问题乱炖在一起,我的脑袋也成一团浆糊,我今天思考太多了,渐渐地,感觉一切都迷迷糊糊起来了,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我就这样睡了过去。
“姐姐姐姐,我不想唱圣歌了,我是不是个坏孩子呀?”
“那你想做些什么呢?安娜。”
“我想要跟你一样!去亲亲!”
“嘘!瞎说什么呢!你这孩子……真是的。”
“修女的初吻只属于神明。”
“我不明白呀,我们的神不是只有一个吗?”
“是啊,爱着我的神只有一个。”
凯特琳姐姐只是无奈的望着天空。
“我不适合待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昏黑的道路上我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睡梦中也因颠簸的路程而睡得断断续续的,身上四处都是淤青,一定是被货物碰撞导致的吧,只是记得做了个怀念的梦。
主教跟杀人犯似乎都离开马车了,眼前只有车夫的鼾声作响,不知道姐姐们是否还是清醒的呢?
大脑回复了一些神智,我在思考,如果我能帮姐姐们解开绳子,然后夺走马车的话,逃到其他到地方生活,似乎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如果只是照这样下去,姐姐们必死无疑。
而我选择一直呆在箱子里的话,那么,我大概率不会死,主教说过人手短缺,即便被发现了,他们不太可能能对我下手,只是日后我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因为这事很少人知道。
如果带着这个消息回去,通过特殊的方式告诉大家,她们会相信我吗?我是一个只会捣蛋的孩子,干什么都做不好是孩子,一想到这点心情又暗淡起来了。
不行不行。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不知道主教什么时候会回来,机会只有现在。
我下定了决心。我看向了箱子里的工具,堆叠在我身上的不仅有长棍,还有一些钳子,锉刀什么的。我拿起最有可能断掉姐姐束缚工具后,迅速的开始了我的工作。
首先是卡特琳娜姐姐,她距离我最近,因为天还很暗,我只能用手亲自确认绳子的方位,迅速的将其切断,轻轻的把封住的胶带剪开,随后蹲下身子,也把脚部的锁链尝试解开,但折腾许久也没法剪掉。
这时卡特琳娜姐姐终于醒来,她看到我在脚下,很是惊讶,脱口说了句:“安娜!?”
我还没来得及摆出嘘的手势,就只能迅速躲在姐姐脚下了。不出意外的,这声叫醒了车夫,也把其他姐姐们从梦乡拉回现实。
姐姐随即调整状态,像是梦呓般呢喃。
“真的是……你还想让我多操心啊……”
车夫提了帽子,瞟了一眼,就继续睡了,等到鼾声再次响起,我才出来。将其他姐姐松绑后,我在思考如何解决锁链。
“没用的,安娜。”
“我想要救你们,你也看到了吧,姐姐,这样一定会死的。”
姐姐望向了其他人。
大家都沉默不语
卡特琳娜姐姐说道:“安娜,别做傻事了。你也想跟我们一样吗?”
“我不想,但这样姐姐就再也没法陪着我了。”
在姐姐沉默的期间,我用尽全力,锁链快要打开了。
“没有意义的。”
凯特琳姐姐说道。
“这是我们的命运,安娜。当黎明再次升起时,我们都将献给神明,你也会将迎来那一天。”
“我不接受,我并不虔诚。我也做不好那些事。”
就在我即将剪短之时,姐姐按住了我的手,摇了摇头。
“够了,安娜。你该回去了。”
凯特琳姐姐攥着我的项链,一把将我甩开,我撞到了后面的箱子上。
发出这么大的动静,车夫紧急吹响口哨,一下子就传达到主教那边了。
我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吗?
为什么…姐姐,什么都不做。
看着远方不断袭来一团团的火光,我明白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我恨自己的无力,更恨自己的命运,但最让我痛恨的,是姐姐们的选择。
我晕倒在了货物堆中,想起的最后一幕,是那些未曾拿走的信物,最后也只能扔在一起,一并当做垃圾烧毁,没有人能再认领,也永远做不到去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