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炭窑,深藏在悬崖后更隐秘的山坳里,像大地上一道丑陋的伤疤。入口被疯长的藤蔓和倾倒的枯树半掩着,隔绝了外面滂沱的雨声,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的闷。窑内弥漫着浓重的、陈年木炭灰烬的呛人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正在悄然弥漫开的、甜腻得发慌的诡异甜香。
窑洞中央,一根早已腐朽不堪、布满虫蛀痕迹的木柱上,王癞子被坚韧的野藤蔓死死捆缚着。他那身还算体面的绸布衣裳,此刻沾满了泥浆、苔藓和挣扎时蹭上的黑灰,破烂不堪。他肥硕的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扭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哀鸣和咒骂,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油汗和恐惧,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
“呃啊——!妖……妖女!你给老子……吃了什么?!肚子!老子的肚子!要……要炸了!啊——!” 他的哀嚎凄厉刺耳,在狭小的窑洞内壁撞出嗡嗡的回响。
沈蝉面无表情地站在几步之外,像一尊浸透了寒雨的青石雕像。她的目光,冰冷地落在王癞子那鼓胀如十月怀胎般隆起的腹部。那肚皮撑得他原本的腰带深深勒进了皮肉里,薄薄的绸布下,甚至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在诡异地搏动。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裤裆位置,深色的污渍正在迅速洇开,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组织坏死的甜腥恶臭。几滴暗红色的血水,正顺着他的裤管,无声地滴落在脚下脏污的泥地上。
滋—— 血红色的系统界面在她视野边缘冰冷地弹出:
【目标生理状态分析】
毒素:绝子藤(100%纯度)+ 巴豆浓缩汁(强化)
生效进程:
生殖系统:输精管溶解率87%,精囊坏死…
消化系统:剧烈痉挛,肠道内壁腐蚀性出血…
循环系统:毒素扩散加速,心脉负荷剧增…
冰冷的文字,精准地描绘着眼前这具正在被毒液从内部瓦解的躯体所承受的地狱酷刑。
沈蝉向前踏了一步。湿透的裙摆扫过地面厚厚的炭灰。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王癞子挣扎时掉落的一块尖锐石片。石片的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她伸出另一只手,用石片边缘,在王癞子那件价值不菲、此刻却污秽不堪的绸缎衣襟上,仔细地、缓慢地刮擦着。
簌簌的粉末落下。
她将石片凑到眼前,借着窑洞入口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审视着石片上刮下的那层灰白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细末。她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却像淬了冰的针,扎进王癞子混乱的神经:“赵老汉临死前,嘴角流出的黑血里,掺的就是这个。砒霜。对么?” 她抬起眼,那灰翳弥漫的左眼空洞,右眼却锐利如鹰隼,直直刺向王癞子因剧痛而涣散的瞳孔。
“砒……砒霜?什……什么砒霜!老子……老子不知道!” 王癞子眼神疯狂闪烁,腹部传来的撕裂般绞痛让他几乎昏厥,却仍强撑着嘶吼狡辩,“是……是你!是你的假药害死了人!县衙……县衙有状纸!铁证如山!”
“铁证?” 沈蝉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她不再看他,转而从怀中贴身的小油纸包里,小心翼翼地捻出一小撮颜色极其艳丽、如同晚霞浸染过的粉末——致幻鬼伞菇研磨的精华。粉末细腻,散发着一种近乎甜美的、诱人沉沦的诡异气息。
窑洞中央,一堆前人遗留下的、半熄未熄的炭火余烬,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和余温。
沈蝉的手指轻轻一弹。
咻。
那抹妖艳的彩霞粉末,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飘飘洒洒,精准地落入了暗红的炭火之中。
嗤——!
一声轻微的爆响。
一股浓稠得如同实质、色彩斑斓到令人眩晕的烟雾,猛地从炭火堆里升腾而起!那烟雾翻滚着,扭曲着,变幻出各种光怪陆离、魑魅魍魉的形状,散发出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馥郁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炭窑空间!
“呃……呃呃……” 王癞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那甜腻的烟雾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口鼻。他试图屏住呼吸,但腹部的绞痛让他本能地大口喘息。只吸入了几口,他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扭曲的狂乱所取代!
“啊——!别过来!别过来!” 他眼球暴突,死死盯着炭窑上方黑暗的虚空,身体疯狂地扭动,试图挣脱藤蔓的束缚,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怖的景象。“赵……赵老汉!不!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是……是李管事!是他逼我的!他给的砒霜!他让我……让我换掉你药篓里的鬼枯藤!”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利变调。
沈蝉的心猛地一沉。李管事!又是裴府!
“说清楚!换药做什么?李管事给了你什么命令?” 她逼近一步,声音如同寒冰碎裂。
王癞子在幻觉的深渊里沉浮,涕泪横流,精神濒临崩溃:“他……他说……死的人越多……事情闹得越大……就越……越能逼出……逼出你师父的……”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眼白上翻,似乎想说出那个关键的名字或东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 系统刺耳的提示音在沈蝉脑中炸响!
【关键记忆碎片捕获!是否消耗30菠萝币解锁回溯画面?】
(动态视频预览:一只皮肤粗糙、指关节粗大的手,正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入画面。那只手的拇指,赫然呈现出怪异的——六指畸形!)
沈蝉瞳孔骤缩!六指李管事!
然而,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
“呃……嗬……嗬……” 王癞子喉咙里的怪响骤然加剧!他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拉满后绷断的弓弦,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白瞬间被一种死寂的灰黑占据!他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口中猛地喷出一大团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噗通!
他高昂的头颅重重地垂落下去,身体软瘫在藤蔓的束缚里,再无声息。只有那双暴突的、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窑顶的黑暗。
线索,在他即将吐出最关键信息的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断了。炭窑内,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甜腻毒雾,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沈蝉站在弥漫的彩雾与死亡的阴影里,右眼深处,那抹诡艳的紫光,无声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