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从被弩箭划破的手臂伤口处蔓延开来,混合着炭窑里陈年灰烬的呛人气息,还有那尚未散尽的甜腻毒雾的味道,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沈蝉的神经。颈侧皮肤被箭风擦过的火辣痛感犹在,提醒着她方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魂一刻。
凤头金徽!
那烙印在毒箭尾羽上的标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记忆深处,与破庙前衙役手中状纸的暗纹瞬间重合!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这冬雨更刺骨百倍。
“嗬……嗬……” 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灰烬的味道。右眼的红外视觉依旧开启着,警惕地扫视着炭窑入口外那片被暴雨冲刷、竹影摇曳的黑暗。那三个代表致命弓弩手的猩红光点,在射出那惊魂一箭后,似乎暂时蛰伏了下来,如同耐心的毒蛛,等待着下一个必杀的机会。但那股被锁定的、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却丝毫未减。
此地,绝不可久留!
沈蝉的目光倏地转向泥地上那枚玄铁令牌。它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中央火蝎浮雕上沾染的她的鲜血,正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暗红色光晕。方才那狂暴的“业火”能量波动已然平息,但令牌本身散发的冰冷和沉重,依旧昭示着它的不凡。
她强忍着左眼灰翳的刺痛和手臂伤口的麻痒,一个箭步上前,不顾那残留的灼热感,迅速将令牌重新抓回手中!入手依旧冰冷刺骨,火蝎浮雕上的血迹似乎正被那奇异的金属缓慢地“吸食”着。
逃!必须立刻逃离这个死亡陷阱!
念头一起,沈蝉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只被惊起的夜枭,猛地冲出炭窑低矮的入口,扑入外面滂沱的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瞬间将她浑身再次浸透,却也带来一丝短暂的、冲刷掉部分血腥气的清醒。
她不敢走开阔地,凭着对这片山林的熟悉,利用右眼的红外视野避开那几个蛰伏的猩红光点方位,专挑陡峭崎岖、林木藤蔓最为茂密的小径亡命奔逃。荆棘划破她的裙摆和手臂,留下道道血痕,碎石硌得她赤足生疼(鞋子早不知何时跑丢了),但她浑然不觉。身后,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暴雨声完全掩盖的衣袂破空声和树枝折断声在逼近!
追兵!三方势力的人,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围拢过来了!
沈蝉的心沉到了谷底。体力在飞速流逝,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这样下去,不出半刻,她必死无疑!
破庙!只有那座荒废的破庙,或许还能作为暂时的藏身之所,那里有她之前藏匿的一点应急药材,更重要的是……有那条只有师父和她才知道的、通往山崖另一侧的隐秘地道!
求生的意志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潜能。她咬着牙,在泥泞中连滚带爬,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座在风雨飘摇中如同巨兽残骸般匍匐着的破庙轮廓。
她像一缕幽魂,悄无声息地从坍塌的侧墙缺口滑入庙内。熟悉的、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残留草药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庙宇正中的神像早已残破不堪,只剩下半截泥塑的身躯,在从屋顶破洞漏下的惨淡月光中,显出一种诡异的凄凉。
暂时安全了?沈蝉背靠着冰冷的断壁残垣,剧烈地喘息,湿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依旧紧握在掌心,上面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极淡,但火蝎浮雕的眼睛,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红意。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她被绝望和恨意浸透的心底滋生。
她抬起左手,用指尖狠狠按压住右臂那道被毒箭划开的、依旧在渗血的伤口!
“呃……” 疼痛让她闷哼出声。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顺着她苍白的手臂蜿蜒流下。她咬着牙,将温热的、带着她体内“恶念”毒素的鲜血,用力地、一遍遍地涂抹在那玄铁令牌冰冷的表面,尤其是那只火蝎浮雕之上!
随着鲜血的涂抹,令牌那冰冷的触感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寒冰,而是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如同沉睡凶兽被唤醒般的……温吞?
嗡……
令牌核心处,那火蝎的双目,在吸收了更多饱含“恶念”的鲜血后,再次亮起了两点微弱的红光!这一次,红光不再狂暴,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着。
紧接着,一幕让沈蝉几乎屏住呼吸的景象出现了!
那两点红光如同活物般流转起来,迅速蔓延至整个火蝎的浮雕纹路!随即,一道极其纤细、如同发丝般的暗红色光线,从火蝎的尾针尖端射出,投射在沈蝉面前布满灰尘的破庙地面上!
光线扭动、交织、延伸……竟在眨眼间,于尘埃之上,勾勒出一副极其简陋、却异常清晰的——微型地图!
地图上,山峦的轮廓、河流的走向依稀可辨。而在离破庙不算太远的一处山谷地带,一个刺眼的猩红圆点被清晰地标注出来。旁边,两个扭曲却清晰可辨的古体小字,如同烙铁般灼烧着沈蝉的视网膜:
“百毒楼”!
前朝那个传说中汇聚天下奇毒、最终又在战火中神秘湮灭的炼药圣地遗址?!
沈蝉的心脏狂跳起来!绝望的冰层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砸开了一丝裂缝。百毒楼!那里或许就有能让她活下去、让她拥有复仇力量的东西!
几乎就在这地图出现的瞬间——
叮!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血晶界面弹出:
【恶念值累计:15点】
【解锁:《绝嗣汤》进阶配方】
【主料:绝子藤(已采集) + 孔雀胆(剧毒) + 处子血(引子/增强致幻)】
【功效:生殖系统彻底摧毁,精神幻境加深,时效延长300%】
“处子血……” 沈蝉看着配方最后一项,嘴角那抹冰冷破碎的弧度再次浮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嘲弄。她不就是现成的“药引”么?她的血,早已浸透了“恶念”之毒!
复仇的毒焰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一个清晰而疯狂的念头成型——去百毒楼!找到孔雀胆!炼出这进阶版的绝嗣汤!下一个目标,就是那六指的李管事,还有……那凤头徽记背后的主使者!
她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
目光扫过破庙,最终定格在那半截残破的神像上。神像的腹部是空心的,里面似乎曾经藏过经卷之类的东西,如今只剩下一点残存的香灰。
沈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几步上前,抄起地上半块沉重的断砖,狠狠砸向那泥塑神像!
砰!哗啦!
本就腐朽的神像应声碎裂!尘土飞扬中,一个半尺高的、粗陶烧制的空心神龛罐子滚落出来,罐口还沾着些陈年的香灰。
就是它!
她迅速将陶罐捡起,拂去灰尘。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划破自己左手的指尖!温热的、带着淡淡墨绿色的血液,一滴滴落入粗糙的陶罐底部。
紧接着,她取出贴身油纸包里仅剩的、从后山悬崖边采集到的绝子藤根茎。锋利的石片刮下粘稠的乳白色毒汁,混入陶罐中的血液里。还不够!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神像底座下堆积的厚厚一层陈年香灰上。香灰,在古方中有时亦作药引,或能调和药性?或者……更添几分污秽诅咒的意味?
沈蝉抓起一大把冰冷的香灰,毫不犹豫地撒入陶罐之中!
她将陶罐置于神像底座残留的一小块干燥石板上。没有火?她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两块火石——这是她作为医者常年随身携带的生火工具。
咔嚓!咔嚓!
火星在冰冷的空气中迸溅,艰难地点燃了从破庙角落拾来的、仅有的几根半潮的枯枝。微弱的火苗在陶罐下跳动起来。
陶罐内的混合物开始受热。血液、毒汁、香灰在微火下慢慢交融。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开始弥漫开来——甜腻中带着血腥,血腥里混杂着焦糊的灰烬味,还有一种阴冷的、仿佛来自墓穴深处的腐朽气息。
沈蝉死死盯着陶罐内翻滚的液体。随着温度的升高,那浑浊的液体颜色变得越来越深,最终变成一种如同淤积了千年的、粘稠污秽的墨绿色。
就在这墨绿色的毒液翻滚到最剧烈之时——
异变陡生!
陶罐上方,那袅袅升腾的、混合着各种怪味的水汽,竟在某种无形力量的作用下,开始诡异地凝聚、扭曲!不再是散乱的气雾,而是迅速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狰狞的、空洞着双眼和嘴巴的——骷髅头形状的雾气!
那雾气骷髅无声地悬浮在陶罐上方,空洞的眼窝“俯视”着沈蝉,仿佛来自深渊的凝视!浓烈的恶意、怨毒、诅咒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比罐中的毒液本身更加令人胆寒!
这是……恶念值催化出的实体?沈蝉右眼深处,那抹诡艳的紫光在骷髅雾气下显得更加妖异。这就是进阶版的绝嗣汤!一件只为复仇而生的凶器!
就在这骷髅雾气凝聚成型的刹那——
哒、哒、哒……
清晰、沉稳、带着金铁交击般冷硬质感的马蹄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穿透破庙外依旧滂沱的雨幕,由远及近,最终在破庙那扇早已倾颓的大门外,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冰冷、沙哑、如同钝刀刮过生铁的男人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清晰地传入死寂的庙堂:
“啧,李管事养的那条疯狗,临死前叫得……可真够吵的。”
这声音……沈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绝不会认错!正是裴烬麾下那条最凶戾、最忠心的恶犬——黑甲卫统领,萧杀!
追兵……已然堵门!
陶罐下的火苗还在微弱地跳动,罐中毒液翻滚,墨绿色的骷髅雾气无声咆哮。沈蝉站在破庙的阴影里,右手紧握着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左手指尖的伤口还在渗着墨绿色的血珠。前有堵截,后无退路,地狱的大门,仿佛已在眼前轰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