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石壁沁着千年寒水,凝成的水珠砸落在玄铁链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催命的更漏。沈蝉被吊在刑架中央,手腕早已被粗糙的铁链磨破,血珠混着冷汗蜿蜒而下,滴在潮湿的苔藓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踏在人心尖上。
玄色官靴停在沈蝉面前,袍角绣着的暗金麒麟在昏黄油灯下蛰伏欲动。裴烬的手指,苍白得近乎透明,缓缓抬起,冰凉的匕首刃面贴上了沈蝉颈侧跳动的脉搏。
“鬼面菇……”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淬着地底的阴寒,匕首沿着她纤弱的脖颈游走,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世间至毒之一,竟叫你囫囵吞了,还活蹦乱跳地给王癞子灌了碗‘绝子羹’……呵,有趣得紧。”
冰冷的金属紧贴皮肤,沈蝉能清晰感受到那刃口下血脉的搏动。她咬紧牙关,齿间弥漫着血腥气,是方才挣扎时咬破了唇肉。识海中,恶念系统尖锐的警报疯狂闪烁:「警告!高浓度业火能量源逼近!极度危险!建议立即屈服保命!建议立即屈服保命!」
屈服?沈蝉眼底掠过一丝灰翳,那是功德反噬留下的印记,也是无边绝望里滋生的恨毒。她喉头滚动,挤出破碎却倔强的声音:“首辅大人……不去审那持你令牌行凶的王癞子……倒有闲情……审我这山野医女?”
裴烬的眸色深了一瞬,嘴角却弯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森然。他手腕一翻,匕首精巧地一挑,沈蝉的下巴被迫高高抬起,露出脆弱的咽喉。
“伶牙俐齿。”他轻哼,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瓶。瓶塞弹开,一股辛辣灼烈、带着诡异腥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钻入沈蝉的鼻腔,激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火蟾粉末!剧毒!接触将导致脏腑焚毁!」系统面板刺目地红。
沈蝉瞳孔骤缩:“你……”
“嘘——”裴烬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强行捏开她的下颌,那瓶口不容分说地抵了上来。辛辣刺鼻的粉末混合着冰凉的液体,被粗暴地灌入她的喉咙!
“唔——!”沈蝉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因被禁锢而疯狂扭动,铁链哗啦作响。那粉末如同滚烫的岩浆,一路灼烧而下,所过之处,食道、胃腑……仿佛被点燃!剧痛瞬间攫取了她的全部感官,眼前发黑,冷汗如瀑。五脏六腑像是在烈火中焚烧、扭曲、融化!她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救命的空气,只有那焚心蚀骨的毒,在体内肆虐咆哮。
「生命体征急速下降!脏器受损严重!」系统的警报声凄厉。
就在沈蝉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化为灰烬时,一股奇异的吸力陡然从识海深处爆发!那焚烧脏腑的剧毒能量,竟被强行扯动,丝丝缕缕地抽离,汇入那血红色的恶念系统界面!
「恶念值+5……」
「转化率37%……毒素吸收中……」
焚心之痛骤然减轻了一丝,虽然仍是地狱般的折磨,却给了她一线喘息之机。沈蝉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血腥气,她抬起被冷汗和泪水模糊的眼,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裴烬。
他正垂眸审视着她痛苦扭曲的脸庞,眼神专注而冰冷,如同在观察一只濒死挣扎的蝼蚁,又像是在评估一件器具的耐损程度。
忽然,裴烬的目光凝滞在她染着灰翳的左眼上。那层灰翳,像蒙尘的琉璃,是无数次“救人”反噬留下的功德的诅咒。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掠过他深潭般的眼底。
“这双眼……”他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探究,竟缓缓抚向沈蝉被泪水浸湿、沾着灰尘的眼角。那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却比冰冷的匕首更让人毛骨悚然,“蒙尘的琉璃……是功德反噬的印记?”
他的指尖,带着地牢的阴冷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奇异灼感,即将触碰到那脆弱的眼睑——
就在那一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猛烈震颤,如同九天惊雷在两人之间轰然炸开!无形的气浪以他们为中心猛然爆发!吊着沈蝉的粗壮铁链瞬间绷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四周石壁上凝结的千年寒水被震得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急雨!
裴烬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褪尽血色,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抚向沈蝉眼角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熔金色流火,在他指尖一闪而逝!
沈蝉更是如遭雷击,识海中恶念系统血光大放,界面疯狂闪烁乱码,尖锐的嗡鸣几乎要撕裂她的头颅!一股沛然莫御、带着毁灭性灼热的能量,顺着那未接触的咫尺距离,蛮横地冲撞进她的身体!
两人同时剧震,目光在极近的距离内猝然碰撞!惊疑、剧痛、以及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牵引与排斥,在电光火石间激烈交织!
“喀啦啦——!”
刺耳的碎裂声自身后传来。只见裴烬身后那面坚固无比、沁着寒水的厚重石墙,竟以他方才站立之处为中心,轰然裂开无数道蛛网般狰狞可怖的缝隙!碎石簌簌滚落,烟尘弥漫!
死寂。
地牢中只剩下两人粗重、压抑、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还有那面布满裂痕、摇摇欲坠的石墙,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瞬间爆发的、超乎想象的恐怖力量。
裴烬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指尖那丝熔金流火已然隐没,但他的眼底,却翻涌起比深渊更幽暗、更炽烈的风暴。他死死盯着沈蝉那双因剧痛和震惊而失神的、蒙着灰翳的眼,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