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反噬暂时被冰魄寒毒强行压下,但代价是裴烬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丹房内冰火漩涡早已消散,只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冰火交织后的奇异焦糊味。
书架、暗格、名册…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灼热到令人窒息的…赤红火焰!
她仿佛被强行拖拽进了一个燃烧的噩梦!
天空是翻滚的、带着硫磺味的浓烟,遮蔽了星月。脚下是滚烫的、龟裂的黑色地砖。耳边充斥着木料在烈火中爆裂的噼啪声、建筑物倒塌的轰隆声、还有…无数人凄厉绝望到极致的惨叫和哭嚎!
这是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宏伟而凄凉的宫殿!巨大的鎏金匾额在烈火中轰然坠落,砸在地上,碎成数块,焦黑的边缘,隐约可见三个残缺的大字——“承恩殿”!
承恩殿!裴烬呓语中的承恩殿!那名册上记载的火劫之地!
沈蝉如同一个幽灵,飘荡在这片炼狱火海之中。火焰舔舐着她的意识,带来灼痛,却无法真正焚毁她。她看到了!就在那燃烧得最猛烈的主殿前,一片狼藉的汉白玉广场上!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被烟灰熏得看不出原色的锦缎袍子,正死死地跪在那里!他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悲痛而剧烈颤抖,一张本该玉雪可爱的小脸,此刻沾满了烟灰和泪痕,被火光映照得一片通红,写满了绝望和无助。那双眼睛…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盛满了孩童最纯粹恐惧和悲伤的眼睛…沈蝉绝不会认错!那是缩小版的…裴烬!
“母妃!母妃!不要!不要进去!火!好大的火!烬儿怕!”小裴烬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挣扎着想要冲向那被烈焰吞噬的殿门,却被两个同样狼狈不堪、满脸悲戚的宫装侍女死死抱住。
就在这时,那燃烧的殿门内,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子。她的宫装华服已被火焰燎烧得残破不堪,发髻散乱,脸上沾着血污,却依旧无法掩盖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充满了无边的恨意、刻骨的痛苦,以及…对跪在殿外那小男孩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眷恋与不舍!
贵妃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火海的凄厉,她深深看了一眼跪地哭喊的小裴烬,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烬儿!我的烬儿!听母妃的话!闭上眼睛!不要看!永远…永远不要忘记这火!这血!这仇!” (她猛地举起手中一柄镶满宝石、却沾着鲜血的匕首!在火光的映照下,匕首的寒芒刺痛了沈蝉的眼!) “活下去!用你的眼睛看着!看着这吃人的宫殿如何倾覆!用你的手…颠覆这该死的王朝!替母妃…替承恩殿枉死的三百冤魂…报仇!报仇啊——!”
凄厉的尾音如同杜鹃泣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女子竟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不——!!!”小裴烬发出了野兽般的、绝望到极致的哀嚎!那声音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狠狠撞在沈蝉的灵魂上!
鲜血,从贵妃心口喷涌而出,染红了她残破的宫装,也染红了她脚下的汉白玉。她最后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小裴烬身上,充满了无尽的嘱托和…解脱?
然而,这惨烈的一幕并未结束!就在贵妃倒下的瞬间,几个如鬼魅般的黑衣人影从燃烧的宫殿阴影中窜出,目标直指崩溃的小裴烬!
“保护少主!”仅存的几个侍卫拼死抵抗,却瞬间被斩杀!
其中一个黑衣人,脸上带着狰狞的蝎形面具,眼神冷酷如冰,一把抓住了崩溃的小裴烬,不顾他疯狂的踢打撕咬,粗暴地将他拖向不远处一个结着薄冰的、冒着森森寒气的…人工湖!
“放开我!你们这些坏人!放开我!我要母妃!母妃——!”小裴烬的哭喊声嘶力竭。
那蝎面人毫不理会,走到湖边,竟残忍地、毫不犹豫地将小裴烬的头,狠狠按进了那刺骨的冰水之中!
“唔…咕噜噜…”小裴烬的哭喊变成了窒息的呛水声,小小的身体在黑衣人手中剧烈地挣扎。
“废物!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如何继承‘业火’,为贵妃娘娘报仇?”蝎面人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
就在小裴烬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意识即将被冰冷的湖水彻底吞噬时——
异变再生!
“啊——!!!”小裴烬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尖啸!
他裸露的后颈处,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奔涌!一个模糊的蝎形图案瞬间变得赤红滚烫!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灼热气流猛地从他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嗤——!”
黑衣人按着他头的手臂瞬间被灼伤,发出一声痛哼,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小裴烬挣扎着从冰湖中抬起头,趴在岸边剧烈地咳嗽、喘息。冰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往下淌,他的小脸冻得青紫,嘴唇乌黑,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变了!不再是孩童的恐惧和悲伤,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疯狂而暴戾的赤金火焰!他后颈处,那个被冰水浸泡过的蝎形图案,非但没有冷却,反而在冰冷的皮肤上灼烧得更加清晰、更加狰狞——正是如今盘踞在他心口的那个火蝎刺青的雏形!
业火!在极致的寒冷与巨大的悲痛刺激下,觉醒了!
这残酷而血腥的“觉醒”场景,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着沈蝉的心!她明白了!全明白了!那刺青为何如此痛苦!他为何惧怕又渴望寒冷!那业火的力量,是用他母妃的生命、用承恩殿的滔天血火、用他童年被按入冰湖的极致痛苦…生生浇灌出来的!
就在这时,沈蝉袖中那枚银锁的光芒骤然暴涨!月白的光华如同水波般荡漾开,竟与幻境中那位自戕殉国的贵妃娘娘…残留在空气中的、那充满眷恋与不舍的精神印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整个燃烧的承恩殿幻境剧烈地震荡起来!如同破碎的琉璃,开始片片剥落、消散!
“噗!”现实中的沈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从幻境中强行脱离,意识回归书房!而那股顺着能量通道席卷而来的、源自裴烬的狂暴业火之力,并未因幻境消失而停止,反而因为沈蝉意识的回归变得更加清晰!灼热的气流如同怒龙般在她体内冲撞!
与此同时!
“唰!”一道凌厉无匹的刀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穿透了书房的窗户,带着灭绝一切的杀意,直劈沈蝉的面门!正是那个神秘的杀手,趁着沈蝉刚从幻境脱离、心神激荡且被业火之力冲击的绝杀时机!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沈蝉体内恶念系统疯狂报警!身体被业火之力冲击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光落下!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
“轰!”
一股同样狂暴灼热、却带着沈蝉熟悉气息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般,猛地从寝殿方向爆发!一道赤金色的火焰匹练后发先至,如同怒龙出海,狠狠地撞在那道致命的刀光上!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夜空!火星四溅!
狂暴的能量冲击将书房的窗户连同半边墙壁都轰然炸碎!木屑砖石纷飞!
烟尘弥漫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挡在了沈蝉身前,墨发披散,雪白的中衣上染着斑驳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之前咳出的),脸色苍白如鬼,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比幻境中幼年时更加炽烈、更加疯狂、更加暴戾的赤金火焰!他的一只手还保持着挥出火焰匹练的姿势,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按着自己剧烈起伏、仿佛有岩浆在皮肤下奔涌的心口——正是本该昏迷不醒的裴烬!
他显然是被那剧烈的业火之力的爆发和沈蝉精神被拖入幻境的强烈刺激强行唤醒的!此刻的状态极不稳定,如同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然而,他那双燃烧着业火的金瞳,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向窗外那致命的杀手,反而如同最精准的捕兽夹,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震惊和狂乱,锁定了…沈蝉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枚,正在散发着柔和月白光芒的…古朴银锁!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血沫。他死死地盯着那枚银锁,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那眼神里,有惊涛骇浪般的难以置信,有被触及最深禁忌的暴怒,更有一种…被尘封了十余年、刻入骨髓的、孩童般的巨大悲恸!
裴烬 (声音嘶哑破碎到了极点,如同砂纸刮过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颤抖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他猛地抬手指向沈蝉手中的银锁,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你…你手里…拿着什么?!那东西…那东西…你从何处得来?!说!你怎会有…我母妃的…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