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时辰,她才从那片冰冷的污水中,挣扎着抬起头来。
地下室里唯一的光源,那根即将燃尽的蜡烛,在墙角闪烁着最后微弱的光芒,将她的影子在潮湿的石壁上拉扯得扭曲而怪诞。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水珠从岩石缝隙中滴落的声音,和她自己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呼吸声。
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靠在冰冷的岩壁上。
黑暗,潮湿,散发着霉味。手腕和脚踝处传来镣铐冰冷的摩擦感。
但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环境上了。她低头,借着墙角那微弱的的烛光,看向自己的胸前。
那两团陌生的隆起,随着她的呼吸,在破烂不堪的衣物下微微起伏着。
她的大脑在一瞬间停止了运转,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像是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劈中,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才像一个生锈的机械人偶般,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将手移向了自己的胯下。
那里……空空如也。
曾经伴随了她十八年,让她引以为傲的“二弟”,那个她用来征服无数女人的武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她只在那些被她征服的女人身上才体验过的、平坦而柔软的秘境。
“不……不……不!!!!”
她惊恐地摇头,试图将这个荒诞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
「这是梦!这一定是个噩梦!」
她拼命地对自己说。没错,肯定是之前的酒喝得太多,或者是那个该死的异域商人给她下了什么致幻的药剂。
只要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她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希昂·冯·克索伦,躺在自己那张铺着天鹅绒被褥的大床上,而不是这个鬼地方。
她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
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
现实像一记冰冷的耳光,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彻底打碎。
她挣扎着,拖着沉重的镣铐,一点一点地,向着墙角那摊散发着恶臭的积水爬去。铁链在粗糙的石地上拖行,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
她终于爬到了水滩边。
她低下头,借着那微弱的烛光,看向水面倒映出的那个身影。
水面上的倒影有些模糊,但足以让她看清一切。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一张……美得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的脸。
柔顺的银白色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在她肩头,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最高明的工匠用象牙和美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那双异色的眼瞳,一蓝一绿,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颗被遗落的、不同种类的宝石,散发着神秘而又迷人的光彩。
这张脸,可爱又清纯,如果出现在艾德兰旻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足以让所有雄性生物的目光为之停驻。
她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过去的“自己”在街上看到这样一个女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前,用最甜腻的言语去搭讪,用最昂贵的礼物去引诱,然后把她骗到床上,撕开她清纯的伪装,欣赏她在自己这张足以让过去的自己都为之疯狂的脸。
「没想到,到头来,我自己成了最想搞的那种女人。」
她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水中的倒影,抚摸着那光滑的脸颊,那挺翘的鼻梁,那柔软的嘴唇。
「这就是我?」
“永别了……我的二弟……”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进行了一场告别仪式,“你陪我征战了十八年,虽然你总是那么不争气,但你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快乐……”
“天下那么多美女,我们还没尝遍呢……尤其是那个伊芙缇娅公主,我本来还打算找机会试试她那身盔甲到底有多硬……”
“可惜了……你先走一步,兄弟。愿你在天堂,能天天有美女相伴,而且再也不需要那些该死的紫色小药丸。”
她就这样盯着水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心中的恐惧和绝望,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种更加荒谬、更加扭曲的情绪所取代了。
一种……奇特的好奇心。
她开始像审视一件新奇的玩具一样,审视着自己的新身体。
她撩起自己的头发,发现它们比她见过的任何丝绸都要光滑柔软。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那触感细腻得让她自己都有些爱不释手。
她甚至伸手,隔着破烂的衣服,重新握住了自己胸前的那两团馒头。
「不大,但手感还不错。」
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但很快,这种自我欣赏就被冰冷的现实打断了。
她重新审视起自己所处的环境。
空间不大,大概只有一个普通贵族家的马厩那么大。四壁似乎是天然的岩石,上面布满了青苔,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土腥味。
看不到任何窗户,只有头顶上方有一个被铁栅栏封死的、小小的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整个地下室里,除了她身下这堆不知道多久没换过的干草,就只有一把孤零零的木椅子和剩下这滩污水,和墙角那几根即将燃尽的蜡烛。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通往上方的、被沉重铁门封死的楼梯。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想看看能不能挣脱镣铐。
但手腕和脚踝上的铁环纹丝不动,稍微用力,铁环就会深深地勒进皮肉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镣铐的另一端,则深深地嵌进了岩壁之中,看起来坚固无比。
虽然那些可怕的伤口已经消失,但被毒打留下的淤青和钝痛,以及被剑刺穿腹部时的那种恐怖记忆,依旧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神经里。
她不敢再乱动,只能蜷缩在原地,节省着本就不多的体力。
在无尽的等待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妈的……”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心里将贝兰斯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等着吧,贝兰斯特……只要我能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让你尝到比这痛苦一万倍的滋味!我会把你绑起来,当着你的面,把你心爱的塞西莉亚玩到坏掉!不,这还不够,我要把你所有的亲人,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全都找出来,让他们在你面前,一个个地被折磨致死!」
“咕——咕咕——”
然而,一阵不合时宜的、响亮的肠鸣声,打断了她的复仇幻想。
是饥饿。
她这才意识到,自从被抓到这里,她似乎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那阵虚弱和无力感再次袭来,这一次,伴随着的是胃部强烈的、如同被灼烧般的绞痛。
她又渴又饿,嘴唇干裂,喉咙里仿佛在冒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地下室里唯一能听到的,就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动静,贝兰斯特似乎把她彻底遗忘了。
「那个混蛋……他不会是想就这么把我饿死在这里吧?」
这个念头让希昂再次陷入了恐慌。
她不想死。
她还有大好的年华,还有无尽的金钱,还有那么多没来得及享受……她怎么能就这么窝囊地、像一条被遗弃的野狗一样,死在这个阴暗潮湿的鬼地方?
如果贝兰斯特真的打算就这么把她关在这里,不闻不问,那她恐怕等不到逃出去复仇的那一天,就会先变成一具饿死的干尸了。
「来啊……快来啊……」
一个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心底呐喊起来。
她竟然开始……祈求那个毁了她一切的仇人,快点出现。
哪怕是带着鞭子和烙铁,哪怕是带着更多的羞辱和折磨,都好过被遗忘在这个冰冷、黑暗的角落里,在无尽的饥饿和孤独中,慢慢地腐烂、死去。
就在这时——
“吱呀——”
通往上方的楼梯口,那扇沉重的铁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地,从黑暗的楼道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