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暴雨倾盆。
在百米高的悬崖边缘，狂风呼啸，豆粒大的雨点不断拍打在两人脸上，感到生疼。
伊恩单手抓着摇摇欲坠的藤蔓，另一只手则死死拽着悬在半空的蕾娜丝。
他脸颊因用力过久而涨红，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滑下，混合着汗水滴落在蕾娜丝的脸上。
“那些魔物应该已经甩掉了，我现在就……”
“放手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蕾娜丝便在风雨中大喊，低头看去，银色短发早已被雨水打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猫耳也随之伏下。
她的身体在高空不停晃荡，另一只手却仍死死攥着那个普通的木盒——
只因为这是事务所这个月内唯一一笔像样的委托报酬。
“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一个人？”
伊恩的声音被阵阵雷声撕碎，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手臂肌肉绷紧，青筋暴起。
“不……你快放手！这点高度对我来说只是擦破一点皮而已。”
说着，蕾娜丝拿着盒子的手再次抱紧了几分……
也就在这时，伊恩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将视线向下偏移一点，便能看见盒子正不停发出了“嘎吱”的悲鸣——
见状，伊恩也是有些急眼了——
“说什么废话？我身为你们事务所的顾问，怎么可能在这里抛弃同伴？！”
瞥见伊恩“信誓旦旦”的眼神后，蕾娜丝的面容逐渐扭曲。
“哟呵？你这个老东西，整个事务所就你最有可能干这种事！还不快放手！”
“喂喂喂，说谁老呢？我这个人明明还年轻着呢！”
“呵，谁知道你到底活了多久？”
言尽于此，伊恩也是懒得陪她在这里演戏胡扯了——
“别的先不谈，那你先把盒子递给我！盒子可不像你这小家伙耐摔！”
蕾娜丝冷笑，雨水从她的睫毛上滴落，顺着抽搐的嘴角流下：“你说我小？”
“难道不是吗？”伊恩话音未落，突然松开了手。
蕾娜丝的身体猛地下坠一瞬，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力。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脱离边缘的刹那，伊恩又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往上一拽。
“你看看～”伊恩的声音里带着恶劣的笑意，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蕾娜丝惨白的脸上，“还不是跟小孩子一样怕高？”
蕾娜丝的瞳孔剧烈收缩，胸口剧烈起伏着，连带着被雨水浸透的衬衫都在微微发抖。
脸颊通红的她死死盯着伊恩戏谑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眶渐渐发红。
“怪不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这次委托你非要让我跟来，原来是看我恐高……特意选了这么个鬼地方……”
握着盒子的手指渐渐发白，“好威胁我当你的帮凶，你在打这个算盘！”
“不不不～”伊恩轻轻摇了摇头，雨水飞溅到她的脸上，“我可没把别人当刀使这么邪恶。”
接着，他忽然压低声音，在雷声中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只是从中抽取一些……微不足道的，独属于我的报酬……”
“而且，你每天都会忘记成千上百件事，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也忘了？”
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他滴着雨水的睫毛：“更何况，你也完全可以当个向所长打小报告的乖孩子啊～”
“……”
蕾娜丝突然安静下来。
雨水在她脸上蜿蜒，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就在伊恩以为她要妥协，把她提上来时，她突然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手——
“老毕登！去死吧！”
一记突如其来的肘击狠狠撞在伊恩鼻梁上。
他吃痛松手的瞬间，蕾娜丝借势，成功抓住了另一条藤蔓。
此刻，藤蔓已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她像只被激怒的野猫般弓起背，双腿踩在峭壁上蓄力。
她龇着虎牙，喘着粗气，靴底在峭壁上碾出刺耳的摩擦声，“我数到三——”
“等等！给我几分钟”
伊恩好不容易才板正自己被打歪的鼻梁骨，过程中还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小家伙，你先听我说——”
“我才不小！”
“好好好！大家伙，行了吧？”
“你*（不明意义的粗口）*”
就在蕾娜丝被这声音恶心到皱眉的瞬间，伊恩的指尖突然弹出一枚硬币。
银光在雨幕中划出弧线，蕾娜丝条件反射地伸出一只手去抓——
“小笨猫。”伊恩轻笑着趁机夺过木盒，还顺手揉了揉她湿漉漉的猫耳，“谢啦～”
蕾娜丝的瞳孔骤然收缩。
“伊——恩——！”
伴随着足以盖过雷声的怒吼，她不顾一切，猛地像枚银色导弹般扑了过来。
伊恩还没来得及得意，就感到胸口遭到重击，整个人向后仰去。
他下意识抓住即将断裂的藤蔓，而蕾娜丝则因为惯性直接从他身上翻过，朝着楼下坠去。
“呃......这可别怪我啊......”
伊恩望着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撇了撇嘴。
这种高度对事务所的小家伙们来说，顶多算个刺激点的滑梯。
但恰巧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咔嚓！”
“......不是吧？”
随着最后一声金属撕裂的惨叫，伊恩抱着木盒开始了自由落体……
……
几分钟后。
伊恩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意识逐渐回笼。
嘴里弥漫着铁锈味，他下意识抿了抿嘴唇，立刻疼得“嘶”了一声——
不仅肿了，下唇还破了皮，雨水混着血水的咸腥在舌尖化开。
“见鬼……”他嘟囔着撑起身子，发现那个木盒歪倒在旁边，但此刻他顾不上检查战利品，目光急急搜寻着：“蕾娜丝？”
五米开外，银色猫耳少女正背对着他蹲坐。
湿透的尾巴炸成平时的两倍粗，正在暴雨中高频摆动，活像台故障的雨刷器。
听到呼唤的瞬间，那对猫耳“唰”地压平成飞机耳。
“你……”蕾娜丝的声音比暴雨还抖，“你去吧，我现在……暂时不拦你……”
伊恩困惑地眯起眼睛。借着月光，他注意到蕾娜丝正用袖子拼命擦嘴，耳朵都开始泛红了。
记忆突然闪回坠落时的画面——在即将撞到地面的瞬间，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压在了自己唇上……
“嘶……不会吧？”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些奇妙的画面，伊恩不觉地缩了缩身子。
“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他有些害怕地走近，靴子碾过碎玻璃发出脆响。
“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蕾娜丝突然跳起来后退三步，差点被自己尾巴绊倒。
“这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手忙脚乱地把翻起的衬衫下摆拽回去，“不过所长那边你得自己解决！”
“不，不是这个，我是说……刚才……我们……”
还没等伊恩说完，蕾娜丝突然举起手臂，在昏暗的月光下，她的小臂上确实有一道新鲜的印记。
“看！都是因为你！”她声音提高了几分，尾巴毛也全部炸开，“痛死了！”
伊恩眯着眼凑近查看。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在蕾娜丝的手臂上，冲淡了那道血迹。
确实是新伤，但怎么看都感觉不像是自己……
蕾娜丝突然逼近一步，湿漉漉的猫耳危险地抖动着，在雨幕中划出水弧。
“难道伊恩顾问要质疑受害者的伤口真实性？”
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锋利的猫爪，在伊恩眼前闪着寒光。
伊恩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敢不敢。”
虽然心有疑虑，但这小家伙最不会的就是骗人，她骗人自己都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说，刚才应该没出现什么意外……
想开过后，他松了口气，后退两步，顺手捞起地上的木盒，“那……我先回去交差？”
“滚吧！”蕾娜丝扭头甩给他一个后脑勺。
“好嘞！”
直到伊恩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雨声中，蕾娜丝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积水里。
她颤抖的手指轻轻碰触自己的嘴唇——
那里有一道真正的伤口，此刻正火辣辣地疼。
“笨蛋……”
她对着空气骂道，却不知道是在骂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