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这事我得回去盘盘。”
楚天秋指尖扣着袖口磨出的毛边,视线扫过防线——
怪物残肢泡在积水里,几只黑蝇趴在断肢上嗡嗡打转,风卷着硝烟味往鼻子里钻。
当初在恐怖之城,刀架脖子上拼活,哪有心思藏私?
能多涨一分实力都是赚的。
可眼下北区防线的沙袋堆得比人高,地上尸骸能绊着脚,柳鼎寒抛来的条件,早没了刚听见时的分量。
柳鼎寒指尖在枪套上敲出轻响,深灰军装的领口沾着点血渍,是早上清理战场蹭上的:
“成,我等你准信。” 灵能力者的法门都是压箱底的保命货,这年头见过的怪事能编本书,他早见怪不怪。
只要楚天秋有求,这买卖就有的谈。
风突然裹着急促的脚步声撞过来。
蓝多多裤脚沾着泥,头发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隔着三丈远就嚎:
“楚哥!出大事儿了!天塌下来的大事!”
他慌得没瞅见柳鼎寒身边立着的卫兵,差点一头撞在堆着的弹药箱上。
楚天秋喉结猛地滚了下,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刀——
第一念头就是办公楼里的姑妈一家。
可转念一想,真要是那边出事,曹辟的人早骑着快马奔来了,轮不到蓝多多在这儿瞎咋呼。
他缓缓松开刀柄,眉峰却拧得能夹死蚊子:“嚎什么?先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克小姐被人绑走了!”
蓝多多扶着膝盖直跺脚,胸口起伏得像风箱,“就、就是给你地图那姑娘!”
“哪个克小姐?”
楚天秋脑子里过了圈人名,半点印象没有。
“克蕾雅啊我的亲哥哎!”
蓝多多急得跳脚,唾沫星子溅在地上,“前阵子从恐怖之城出来,还是你送的路!”
“她出事找我做什么?”
楚天秋声音冷了半截,眼神扫得蓝多多往后缩了缩,“嘴巴能不能把点门?”
这世道,亲人就是吊着命的最后根绳。
刚才听见 “出事” 俩字,他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哪怕明知道蓝多多向来爱夸大其词。
此时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像快断的弦,哪经得住这种惊乍。
蓝多多被怼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把身后的年轻人往前推,胳膊肘还撞了对方一下:
“我讲不明白,让他说!”
这会儿他才算拎清,楚天秋对那姑娘压根没心思,犯不着凑上去挨骂。
“你不用说了。”
楚天秋抬手召来高命,“找政府或者深水军部,我得回东区防线。”
克蕾雅是给过地图,可当初从恐怖之城把她护送到安全区,后来她能顺顺当当到深水城,还沾了他在雾海特战队的光,早两清了。
黑衣人刚露了面,他得赶紧找曹辟合计,再去豪宅区把第二张地图挖出来,哪有闲工夫管别的。
“您就是楚天秋先生?”
年轻人往前凑了半步,衣角磨得发毛,声音抖得厉害,“克蕾雅说只有您能救她,您听我……”
楚天秋脚步没停,高命已经牵着马过来了,马鼻子喷着白气,蹄子在泥里刨了两下。
“楚天秋!” 年轻人急得往前扑了步,嗓子都喊劈了,“克蕾雅说您要的东西在她手上!” 这话是克蕾雅被拖走前塞给他的,说只要对着楚天秋喊出来,这人肯定会回头。他本来不信,没想到楚天秋的脚步真的顿住了。
鞋跟蹭在碎石上发出脆响,楚天秋缓缓转身,眼神沉得像结了冰的水:
“你叫什么?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这女人精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明明演戏的本事比谁都强,偏说自己是模特。
黑木教授他们只当他要走玉坠是随手为之,真正知道他还在找这东西的,就只有他、赵越,还有克蕾雅。
赵越不在了,这话里指的十有八九是玉坠。
可谁知道是不是她编出来诓人的幌子?
“我叫卡朋,是她邻居。”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声音里带着狠劲,“刚才柳宗元带了七八个人闯的小区,那混蛋早就盯着克蕾雅不放。以前有德多哥他们镇着,他不敢动。现在灵武王重伤,德多哥又去了前线,他就敢光天化日抢人!”
“你们住在哪?”
楚天秋突然开口,指尖在膝头磨出细响。
卡朋愣了愣,眼神里浮起层茫然,下意识攥了攥袖口:“海澜之家。”
指尖猛地顿住,楚天秋抬眼扫过卡朋紧绷的侧脸,心里那点侥幸彻底落了空。
他沉默着转开话题,语气没什么起伏:
“克蕾雅没说过,我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不清楚。”
卡朋摇着头,视线砸在桌角,喉结滚了滚道:
“她被拖走时还在挣扎,手指一直指着胸前的吊坠。那东西是她来深水城找我时,特意要走的。”
这话像根细针,挑破了他藏在心底的痂。
直到此刻才明白,人家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心意,不过是把吊坠当成保命的筹码。
楚天秋指腹蹭过掌心老茧,克蕾雅早前说过,吊坠被富商送了侄子。
眼前这卡朋,分明就是那个人。
他嘴角扯了下,暗叹这女人心思缜密。
明知他未必能活着踏进深水城,竟先一步把吊坠攥在手里。
换作平时,说不定正拿着这东西跟他谈条件呢——用他急需的物件,换她想要的安全。
“柳宗元是什么来头?” 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沉了些。
敢在这节骨眼上抢第三军灵能特战队的人,还不把柳鼎寒放在眼里,绝不是普通纨绔。
卡朋眼神在柳鼎寒和楚天秋之间转了两圈,嘴唇动了半天,声音压得跟蚊子似的:
“他…… 他家里……”
“问你话磨磨蹭蹭什么!”
柳鼎寒猛地拍了下桌子,捏皱了桌上的茶杯垫,“那小兔崽子后台硬得很,老子是第四军军官方世镜,爷爷是深水军部副总指挥!敢动老子的人,楚天秋你等着,我这就派人去跟方世镜要人!”
“柳先生这话说得,倒像方家是吃素的。”
楚天秋嘴角扯了下,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心里却已掀起波澜。
这家世分量,确实比他想的重。
但他半分不相信柳宗元是只会惹祸的草包。
电视剧里的荒唐戏码当不得真,能在深水城顶层站稳脚跟的家族,教出来的后代精得跟淬了油的算盘似的。
克蕾雅是好看,可凭方家的权势,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偏要挑第三军的人下手,还是在深水城各方势力正绷着弦的时候,这分明是故意找茬。
抢克蕾雅八成是顺手牵羊,真正的目的藏在后面。
楚天秋暗自思忖:
眼下深水城各方势力正绷着弦,谁都知道内乱是自掘坟墓。
方世镜叔侄敢这么做,背后定有惊天的图谋。
柳鼎寒能坐到这个位置,肚子里不可能没点墨水。
所谓 “派人要人”,不过是面上的场面话,用来稳住特战队的人心。
可他不能拆穿——柳鼎寒现在比他更头疼,要不回人,灵能特战队人心涣散,他这军官的脸面就算丢尽了。
说不定柳鼎寒早知道些内幕,甚至清楚对方想逼他做什么。
只是这事牵扯到高层博弈,他一个外人摸不透。
楚天秋指尖突然停在桌角,目光沉了沉,或许这盘棋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柳鼎寒,而是灵武王?
念头刚落,他忽然定了神。
对方算尽了一切,唯独漏了一件事——克蕾雅身上的吊坠,跟他的切身利益死死绑在一起。
这是他手里唯一的暗牌,也是撬动局势的关键。
他要的,是柳鼎寒的真实态度。
“楚天秋,我跟你交个底。”
柳鼎寒手指敲了敲桌面,眉头紧锁。
“我跟方世镜没私怨,但人必须要回来。你要是肯出手,我第三军全力配合。”
虽猜不透楚天秋盯着吊坠的心思,但这人上次单枪匹马从废墟里带出半队伤员的本事,柳鼎寒亲眼见的。
“好。”
楚天秋应得干脆,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给我调一个警卫营,直接突袭救人。”
他心里早备好了两套方案。
最好的结果,是靠着古书里记着的海澜之家侧门密道。
凭他的速度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把克蕾雅带出来,省得跟方家背后的势力正面碰撞。
真要是被发现了,再联合第二、第五师和黎明协会,他不信三方势力往方家门前一堵,那方世镜还敢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