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的手刚碰到厨房门把,就被身后的动静留住了脚步。
米修拉站在原地没动,神色比刚才练格斗时还要沉凝。
“差点忘了晚饭的事。”
她回头扬了扬下巴,却见妹妹眼神异样,不由得啧了一声,“这神情,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是玩笑。”米修拉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压得很低,“薇薇安,姐姐,我们可能被困在循环里了。”
薇薇安挑了挑眉,指尖在门把上轻轻敲了两下。
窗外天光还亮得很,风掠过屋檐的声音清晰可闻。“才听了些奇闻异事,就拿来唬你姐姐?”
“你先听听,权当评个故事好坏。”
米修拉笑了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她太清楚自己平日的行径,这话里的说服力本就稀薄。
薇薇安靠在门框上,摆出倾听的姿态。
米修拉便从外乡人莉雅的出现讲起,略过细节只说关键:梦境里保持清醒的自己,踏入一片陌生废墟,狩猎那些形态模糊的存在换取灵源,最终觉醒了能力。胸口那圈荆棘状的印记也未隐瞒,奇普神父身上相同的符号,以及杀死对方后时间骤然回溯的事,都一并托出。
起初薇薇安还带着几分笑意,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发尾。可听到某些术语时,她的动作渐渐停了。那些词汇绝非寻常村民能接触到的,更别说从未碰过巫术笔记的妹妹。
“你的魂魄不对劲。”等米修拉说到灵能力者的身份,薇薇安终于开口,右手虚按在太阳穴上。
她那双眸子像是蒙了层薄雾,望过来时竟没映出半分人影,“生命气息比常人强盛太多,更偏向肉身搏杀的路子。”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但那印记的来历,我不敢深探。你该不会为了让我信你觉醒了能力,编了这么套说辞吧?”
米修拉没接话,转而提起那位神秘女士传授的灵异学知识。只是报出几个名词,便不再多言——对方的威压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泄露分毫都可能招致无法预料的后果。
薇薇安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五年灵能者生涯积累的自信,在此刻碎了大半。那些她钻研许久才弄懂的概念,竟从向来对灵异一窍不通的妹妹口中说出,甚至还有她闻所未闻的内容。
“你付出了什么?”她上前半步,目光在米修拉身上来回扫过,像是在找什么缺失的痕迹,“转生仪式都未必能换得这些知识。”
“我没付出任何代价,可以说是白嫖来的。”米修拉自嘲地弯了弯嘴角,“这才最可怕。或许和胸口的印记有关,又或者那位女士需要我解开废墟里的秘密。”
薇薇安沉吟着点头,神色彻底严肃起来:“接着说。”
猫头鹰的异常,庆典上的变故,还有靠近村子边界就会触发的回溯……米修拉尽量让叙述保持客观,却还是在提及某些画面时,声音微微发紧。
“要么是你会催眠术,要么就是该死的真发生过这些事情。”薇薇安喃喃自语。
“外乡人今晚该去老酒馆,奇普神父正和布兰妮待在一起,汉斯带着三只问题鹿回村了。”米
修拉补了几句。
薇薇安的动作猛地停住。
下午她们一直在后院练格斗,从未出过门,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而那时的米修拉,还只是个凡夫俗子。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片刻。
“我知道了。”她终于开口,“我会用我的方式探查,但灵视有局限,未必能找到线索,还可能引火烧身。”
“我去村里转一圈,搜集点信息。”米修拉转身往门口走。
脚步迈过门槛时,她忽然回头。
薇薇安正站在厨房阴影里,轮廓和记忆中那道将她推出亡灵群的身影渐渐重叠。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她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当年为什么要收养我?”
薇薇安翻了个白眼,语气却没多少火气:“哪是我要收养。
就给了你块麦饼,你就天天跟在身后,扫地喂鸡什么都干。
我那时一个姑娘家,哪经得住这种软磨硬泡。”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谁能想到养着养着,就成了现在这样。”
米修拉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暖意从胸口往上涌,逼得她赶紧转过头,快步走进了村里的暮色里。
她很清楚这次的打算,敛藏行迹熬过第十二夜,同时搜集情报。
十二天的循环看似漫长,外界察觉异常的风险却在每一次重复中攀升。
留给她的时间,或许只剩这最后一轮。
既要避免触发异常,又要找出根源。米修拉走着走着,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这和在刀刃上行走有什么区别?可除了这样,她别无选择。
…………
一年前。
夏洛克的呼吸匀长,混着五月的雨声漫在凉亭里。
雨是倾盆的,砸在亭顶发出闷响,偶尔掠过的野鸟啼鸣,倒让这份静谧更显清晰。
芙莉娜望了眼亭外织密的雨帘,转回头时,目光又落在了少女沉睡的侧脸上。
哪是什么晨起犯困,分明是昨夜没歇好,此刻正补觉。
她盯着夏洛克鼻下到唇间的柔和线条,指尖无意识蹭过上唇,心口像揣了只乱撞的雀儿,甜丝丝的劲儿刚冒头,就被沉甸甸的不安压了下去。
对着个半大的高中生,竟生出这般逾矩的心思。
湖面的风卷着湿意扑进来,新抽的嫩叶晃出沙沙轻响。
亭边湿漉漉的枝桠上落了几只乌鸦,黑眼珠瞪得溜圆,正往亭子里瞧,像极了窥破秘密的看客。
芙莉娜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心思不对,可偏生不想收回去。
她撑着石凳起身,借着舒展筋骨的动作平复心绪,末了还是没忍住弯下腰,指尖轻轻碰了碰夏洛克温热的耳垂。
雨天的清晨,独占着一个沉睡着的好看姑娘,怎么想都是件惬意的事…… 嗯,该叫风雅才对。
“要是一直这么安静就好了。” 她低声呢喃。
指尖还停在耳垂上,语气里已带了点无奈:
“被这么出众的半大孩子惦记着,说不得意是假的。可我总不能因为瞧着你顺眼,就点头应下吧?我比你整整大了十岁呢。”
风又吹过,带起更密的雨丝。芙莉娜直起身,望着亭外模糊的湖景,轻轻叹了口气:
“你啊,真是给我添了不少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