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来临已有三年，包括雾海市在内的许多城市都已毁灭。
一股浓重的衰败气息笼罩着这片区域。
低矮破败的窝棚挤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绝望和死寂。
楚天秋一路走进来，触目惊心的是至少两具被草草抬走的尸体。
这里没有任何重要人物，没有灵武者的家属，甚至连一个衣着体面的人都找不到。
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灰败的死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将他们彻底遗忘。
楚天秋一行人的到来，尤其是那些装备精良的灵武者以及黎明协会成员的标识，如同平静的池塘里突然闯入一群凶猛的鲨鱼，尤为突兀。
窝棚区那些姑妈家的邻居们，远远地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可但当楚天秋的目光扫过去时，他们又如同受惊的兔子，慌忙低下头，假装忙碌着手头并不存在的事情。
方闻山站在窝棚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下意识地搓了搓粗糙的手指，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楚天秋走了出来，递给他一支烟。
“老方，来一根？”
方闻山一愣，随即脸上堆起受宠若惊的笑容，连忙双手接过那根在末世里堪称奢侈品的香烟：
“哎哟，谢楚兄弟，这怎么好意思……”
他小心地把烟别在耳后，没舍得立刻点上。
“老方，我跟你谈点事情。”
楚天秋点燃自己的烟，深吸了一口，目光扫过这片萧索的棚户区，若有所思。
“楚兄弟，您吩咐！”方闻山挺直了些腰板道。
他知道，正题来了。
楚天秋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窝棚。
里面，楚倩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长途跋涉的疲惫，终于在芷柔的安抚下沉沉睡去。
楚天秋起伏的心绪也随着妹妹的安稳而稍稍平复。
这崩坏的世道，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全家罹难者更是不计其数。
姑妈一家虽然困苦，但人还在，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不敢奢求更多。
他走到旁边，提起那个巨大的旅行袋，开始往外拿东西。
沉甸甸的大米、色泽诱人的各类肉，甚至还有几把翠绿得刺眼的蔬菜。
方闻山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身后几个眼尖的手下更是发出压抑的吸气声。
“芷柔，”楚天秋把食物堆到芷柔面前，“麻烦你和方兄弟的人一起，给大家做顿晚饭吧，都饿透了。”
他看了看表，指针已指向深夜十一点。
“好的，天秋哥。”
芷柔点点头，开始整理食物。方闻山立刻对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汉子立刻殷勤地围上去帮忙搬运，动作麻利，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那些鲜肉和蔬菜。
看着食物被拿走，方闻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向楚天秋，搓着手笑道：“楚兄弟真是……太破费了！这年头，这些东西……”
楚天秋摆摆手，打断了他的客套。“老方，”他的语气变得认真，“今天的事，真要谢谢你。”
“从进城开始，你和兄弟们就一直跟着跑前跑后，辛苦你们了。”
他对这些杀人如麻的家伙确实没有好感，但对方的目的暂且不论，这份跑腿的力气是实打实的。
没有他们，他找到姑妈一家绝不会如此顺利。
方闻山脸上立刻堆起更浓的笑意，习惯性地想拍胸脯表忠心：
“咳，楚兄弟这话说的，也太见外了，我方闻山和兄弟们……”
话没说完，一个不合时宜的哈欠却出卖了他强撑的困乏，他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咳，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上楚兄弟的忙，那是我们的荣幸！”
楚天秋没在意他的困倦，目光再次投向这片混乱的棚户区，忽然问道：“老方，这块地盘的灵武帮派，是哪个？”
“地盘？”
方闻山被问得一愣，努力回想，“这东区我还真不太熟，楚兄弟想知道，我明天我立刻派人去打听清楚。”
“嗯，这事不急。”
楚天秋点点头，他弯下腰，将一直背在身上那个用于掩人耳目的巨大旅行包放在脚边。
拉开拉链，从里面又掏出几盒压缩饼干和几袋方便面。
他把这些东西直接塞到方闻山怀里。
“这……楚兄弟，这怎么行？使不得啊！”
方闻山下意识地推拒，眼睛却死死黏在怀里的食物上。
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是这点“辛苦费”，而是更大的图谋。
“拿着。”
楚天秋按住他推拒的手，语气不容斡旋，“一码归一码，今天兄弟们确实出了力，这些算是辛苦费。”
方闻山感受到那手上的力量，推拒的动作停了下来，但脸上努力维持着诚恳：
“楚兄弟太客气了，能结识您这样的高手，就是最大的……”
“老方，”楚天秋打断了他，眼神直视着他，话语直白，“你心里想的事，我清楚，但是，很遗憾，我现在帮不了。”
他清晰地堵死了方闻山最渴望的那条路，直接动用武力帮他夺回地盘。
那意味着流血，意味着卷入更深的纷争。
方闻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的热切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帮的忙，确实还不足以让楚天秋为他去拼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干涩的苦笑：“楚兄弟……唉，我懂，是我想得太美了。”
楚天秋看着方闻山瞬间萎靡下去的神情，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拼命想夺回地盘，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能让兄弟们有口饭吃，有个安稳的落脚地吗？”
他指了指方闻山怀里的饼干和方便面，“说到食物……也许，我们之间，还有另一种合作的可能。”
“我在城外藏了些食物，你们可以收集附近的怪物尸体交换。”
“嗯？”方闻山暗淡的目光骤然亮起，疑惑地看向楚天秋。
不等他追问，楚天秋将烟头弹飞，看着芷柔他们正招呼吃饭，“咱们不急，先吃饭，吃饱了再细说。”
方闻山明显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楚天秋需要怪物尸体，黎明协会研究那些怪物的残骸人尽皆知。
他愣的是楚天秋竟还有食物藏在城外！
更疑惑的是，他为什么要拿自己私藏的食物为协会换实验材料？协会难道没人手
？三大部门的水，哪个不是深得能淹死人？方闻山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念头：秘密实验？避人耳目？还是协会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学科派系又在搞权力斗争，想弄点独门技术掌控话语权？
他甩甩头，把这些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想法抛开。
那些乱七八糟的，瞎功夫琢磨，不如关心眼前的食物。
“楚兄弟，”方闻山搓了搓手，，“那你……具体需要多少？？”
“城外的食物入城时怕被收缴，没敢带进来。”
“现在，我需要大量的怪物尸体做实验。”
他刻意加重了“实验”二字，黑木教授给的那个初级丙等研究员身份，此刻成了完美的掩护。
“你的人手多，在主城外围搜集这些尸体效率比我一个人高得多，我用那些食物和你们交换。”
在赶回东区的路上，从芷柔和方闻山的口中，楚天秋已知晓姑妈家所在的这片区域，是深水城最底层的平民窟之一。
聚居于此的，大都是些无权无势、没有灵武亲属庇护的普通人。
若非还有一小部分本地居民勉强能得到本地官员的些微照拂，恐怕连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稀粥派发都不会有。
除了那些露宿街头，无家可归的最悲惨者，他们的地位便算垫底了。
这种地方，各方势力都看不上眼，三大部门的监控也远不如核心区域严密。
对初来乍到的楚天秋而言，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蛰伏之地。
避开深水城盘踞的大鳄和重点监护区，正合他当下的处境。
他急需时间梳理纷乱的情报，积蓄力量，并找到新的稳定的食物来源。
这片被遗忘的平民窟，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当然，那摇摇欲坠的窝棚是决计不能住的。
附近几栋相对坚固些的楼房，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作为临时据点。
他盘算着，先用那些在其他城市获得的人造肉作为粮食储备，与方闻山这帮人达成合作。
让他们在主城外围替自己大量收集各类怪物尸体。
依靠他们人多势众的优势，收集速度远非自己单打独斗可比，这将极大加速他重炼武具的过程，甚至提升武具的品质。
用肉换尸体，只是权宜之计。
他手头的宝贵粮食，一粒也不敢浪费。
黎明协会的新食物试验已进展到人体临床阶段，这预示着全新的食物体系恐怕不久就要腾空出世。
但在此之前，深水城赖以维系的生命线，依然是那些散落在周边危险区域的旧世界存粮。
总指挥部此刻必定焦头烂额，全力协调着军方和灵武部队，试图从怪物环伺的险境中将粮食安全运回。
只有这些粮食，才能在新食物量产前的真空期，养活深水城包括灵能力者在内的所有幸存者。
未来，无论是军方的运粮行动，灵武的搜粮小队，还是取自怪物和变异植物的新食物，深水城最核心的硬通货。
必将转向军方和灵武专属的新式武器装备。
这个趋势，水泼不进。
他必须抓住这个时间窗口，利用平民窟的掩护和方闻山等人的力量，尽快武装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