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没事吧？要不要换人？”
这次是裁判的询问。说到底，他也不是真的关心自己的身体吧。只是出于基本的职业道德这样问一下而已。
于是，少年强忍着疼痛，装作平静地摇了摇头。
“……给我注意点，罚球两次！”
“好——”
男生在离去之前，稍微在张若漪面前顿了顿。然后，当裁判的视线转移的时候，他冲少年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做人别太嚣张了，不然你是会被我玩死的，知道了吗？”
果然。
这次，还有刚才那次，应该都是有心而为之吧。
“………哦？是吗？”
被对方挑衅的少年也冷笑了一声。不过他的笑容在满脸虚汗的衬托下，显得尤为无力。
“那，来啊。”
“嘁！不识好歹！”
男生咒骂一声，跑回己方阵地。
“………张同学……”
不知道何时，许斌来到了张若漪身边。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对方以赶苍蝇一样的形式抖开了手。
许斌似乎也知道了这什么。
“……不要这样好不好……？”
哈……………
少年低垂着头，轻声笑了一下。
“我以前打球都是这样哦……？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呐。”
“………唉。”
许斌垂头丧气地走了，徒留一声长叹。
两记罚球，只中了一次。在这之后，比分又再次拉开了——
十二比十八。
“嘘——上半场结束，中场休息！！”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场上奔驰的选手们总算是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接下来也就像往常一样，同班同学给本班的选手们递上营养饮料，开始指定战略，指出对手的缺陷和优势——
一切都很热闹，除了一瘸一拐独自一人从场上走下来的张若漪。
刚才许斌想要来扶他，被直接拒绝了。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人理会他了——
或者说是，不敢来理会他吧。
少年在路过几个同学的时候，他们热切的讨论都会瞬间凝固。不过少年对这种场景熟视无睹一般直接无视了，走向了休息区。
呼……总算是熬到了现在啊。
他查看了一下已经变青了的膝盖，抿了抿嘴。
……所以我才不想参加这种活动啊，总是很容易弄得遍体鳞伤。
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的张若漪眯了眯眼睛，然后停住了脚步。
原因是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某道身影。
“啊……能不能让一下，我现在很累啊。”
少年故作轻松地调侃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已经将自己的一头黑发解放，如同往日一样披在肩后。瘦弱的身躯配上她现在虚弱的模样的确是楚楚可怜。毫无疑问——这个少女是周亦瑾。只是……
总感觉哪里不对。
少女似乎是因为生气而张红的精致脸颊，以及略微泛红，多了一点晶莹的眼眶，紧紧咬住下唇的皓齿，都在张若漪的眼中有了一种解读。
“………为什么？”
少女的声音清冷而生硬。
在他意料中，应该柔声鼓励他的少女表现出了背道而驰的态度。她就那样站立在他的面前，并没有因为未经处理的伤口而改变一点紧绷住的脸色。
张若漪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首先注意到了对方的伤口。
然后，少年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她的小腿上。
可恶……沾到了灰尘感染细菌了怎么办？这个家伙是真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我在场上拼死拼活地比赛，这家伙却还是那种我行我素的态度。
啊啊啊……真是让人火大。
“喂，你才是啊。都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好好处理一下你自己的问题？”
于是少年的声音中也多了一份训斥的意味。
“女孩子就得多注意一下这种问题啊。难道你就不担心留疤吗？你就这么喜欢跟我作——”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啊！！”
——出乎意料。
周亦瑾出乎意料地揪住了张若漪的衣领，几乎是咆哮一般冲面前愣住了的少年怒吼着。
站在几米开外的同学都因为这边突然发生的暴动停止了交谈，空气都给人一种好像凝固了似的暧昧感。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六班的同学人数实在是太多，围成一圈的时候遮住了两人，以至于球场对面的十一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相关工作。
“………”
陷入沉默。
少年突然发现，自己不敢直视少女的双眼。
他就任由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周亦瑾揪住自己的衣领，什么都没有说。
情绪过于激动的少女试着大口地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半晌后，她终于慢慢松开了对方的衣领，缓缓垂下头。
“……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少年的心跳骤然漏掉一拍。
“为什么要把别人的事情看的比自己都要重要啊……？”
少女苦涩的发问。
……果然。这家伙不可能不知道我反常的举动都是为了什么。
用自己一个人牵制住敌方的大部分火力，并且必须去面对他们报复性的【不小心】举动。大概连裁判都看不下去了吧，看他一直都在那里左右为难。
“……因为天真的做法只能为别人招来不幸。”
换句话说，少年的行为是在用自己的伤痕为队伍奉上冠军。
“那你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幸就很好是吗？”
“你觉得你这样做，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
少女抬起头来，湛蓝的双眸中有的只是海浪般的波涛汹涌。
——她知道了啊。
我为了完成她的梦想，这样去做了。
一时之间，张若漪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什么借口来搪塞。
因为他虽然有很大的几率可以达到胜利的目的，可是这种略微极端的方法却让周亦瑾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依照她这种要强的性格，肯定会把张若漪所付出的代价一并算在自己头上。
“……………………………………”
依旧是无尽的沉默。
真差劲啊，我。让女孩子有了负罪感。
“……抱歉。”
一时之间除了这句话居然什么也想不出。
“……哈。”
少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这世界上会少多少争端啊？”
……在生气。
这家伙绝对在生气。
“你难道觉得用自己来换取胜利，就很好吗？？你觉得这样就能帮到我吗？”
少女咄咄逼人的发问依旧让张若漪连连败退。
“我………要上场了。”
少年宣布了自己的败北。
“不行！”
一向冷静沉稳的周亦瑾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不能上场！”
“别计较那么多了啊……赶紧去医务室吧，伤势拖不得。”
“不会去的。”
诶……？
“你不留下，我就不去医务室！”
“………唉。”
“………你这样又是为什么呢。”
少年无奈地扶了扶太阳穴。
“这样的结果我都已经接受了，你也要一样才行啊。”
只要习惯了就好吧。
只有这样，我心中的罪恶感才会得到些许的麻痹。
这样一来对谁都有好处吧？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不知道是针对谁而出现的嘲讽笑容。
“我这个人本来就是这种类型的，真是可惜。”
“——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吧？”
少女缓缓的抬起头——
那双湛蓝的双眸已经不复之前的恬静安详。与之相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溢出来一样的感觉让张若漪拉响了心中的警报。
“……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的事情受到伤害啊。”
轰——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少年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现在的少女俨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对周亦瑾来说，她将希望都寄托到了我的身上。而我却让她大失所望，辜负了她的信任。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她在为自己伤害了我的事情而愧疚不已，而我不仅摧毁了她的自尊，还………
“………啧。”
混蛋，我最怕女孩子哭了。
“我明白了，我不去比了。”
少年努力想要让脸上的阴霾消失，对少女露出温柔而又体贴的笑容。
他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头，就好像在哄一只被激怒的小猫一样。
“好啦，我不去就是了。”
“……真的？”
少女有点哽咽的声音细不可闻。
“真的。不过你得答应我，让我把你送到医务室去。”
“……………嗯。”
………呼。
总算是暂时安抚下来了。
但是，篮球比赛不取胜也是不行的。
………没办法了呐，只有那招了。
少年从脱下来的上衣口袋中翻出手机，然后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喂，是我。”
“别烦我……你现在在哪儿？”
“那么近？给我马上进室内篮球场来。搞快点。”
整个通话过程还没有半分钟，张若漪就挂断了电话。
“…………？”
周同学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大概两分钟后——
“哟——~”
一名陌生男性的轻佻声音引起了周亦瑾的注意。
戴着眼镜，一头黑色短发的少年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对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
“………？”
少女疑惑地挑了挑眉。
这个人，很眼熟。倒不如说她知道，自己见过他。
大汗淋漓的少年面容清秀帅气，温和的笑容搭配上他的那一副黑框眼镜，给人一种书生般文质彬彬的感觉。
“小若漪，终于舍得联系我了吗？这么久不跟我聊天我可是很想念你啊~”
“滚，别用我老妈的语气跟我说话！我这次叫你来是有正事的。”
少年没好气的撇撇嘴。
“哦？什么事啊，能让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把我叫来？”
“……喏，那边。”
少年冲篮球场那边点头示意。
“交给你了。”
“——诶………”
眼镜少年微眯眼，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不是你们高一的比赛吗？为什么我们班的同学会在那里？”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他们啊。”
少年说完这番话后，走到一旁来扶起了腿脚不便的周亦瑾。
“既然是同班同学那就交给你了，我得先带着家伙去医务室了。”
“哦~都交上女朋友了吗？”
眼镜少年冲少女友好地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梁文锃，高二的学生。”
“…………”
不过少女并没有礼貌地伸手与他相握。
“……周亦瑾。”
干什么啊，这两个家伙？
张若漪在一旁不明所以。
“啊~根据三国周郎而来的名字吗？是个好名字呐~”
梁文锃脸上也没有一点尴尬的表情。他只是浅笑着收回了手，接着向一旁的张若漪转过头去。
“话说小若漪呐，你真的要我帮你吗？虽说对面的人玩了不少花样，不过一个小比赛不至于让你这么大动干戈吧。”
“……这不是什么小比赛。”
少年无奈地摆摆头。
“那，作为代价，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梁文锃意味深长地笑着，用中指扶了扶眼镜。
“啊……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张若漪按了按突然开始有点跳的太阳穴。
“行行行……我答应你总行了吧。时间不多了，你快点代替我上场。”
“Yahoo~~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眼镜少年脸上流露出计划得逞的笑容，穿上张若漪脱下的球衣以后，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场地上。
“张同学，你……”
宁晓萱总算是从百忙之中脱出身来。
“啊，那家伙的话没问题的。”
少年头也不抬地盯着自己发青的膝盖。
“你们让他上场吧，反正对面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发现换人了，他们也不敢揭发吧。”
他搀扶着周亦瑾，一步一步走出室内篮球场。
“你和他认识？”
女朋友同学好奇的问题。
“啊……算是吧。以前认识的。”
不堪回首的过去………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这种人绝对没朋友呢。”
“………………”
……没有如你所愿那还真是对不起呐。
“交给他，可以吗？”
少女的视线移向后方。裁判的哨声响起，下半场已经开始了。
“啊……是他的话，”
少年同样转过头去。
聚光灯下的少年摘掉了自己的眼镜，似笑非笑地站在场地内。
“——是绝对没问题的。你就等着看结果就好了。”
终于，他扶着少女的肩膀，慢步走出了室内篮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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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比赛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这次的更新四千多字，第一卷也快要结束了。能不能要一点小小的奖励呢*٩(๑´∀`๑)ง*
顺带说一句，这个高二的学长不简单哦………ヾ(✿ﾟ▽ﾟ)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