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未遵循自己内心之物，即为虚假
不过那种家伙总算是原形毕露了呢。对着女性露出绅士一样的笑容，被拆穿目的之后便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其实，如果只是平日里最常见的周亦瑾的追求者的话，我是不会在意的。可能我还会观察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事的话，掉头就走吧。
——但是。
我看到了，那个只有长相还算不错的男生，在周亦瑾本人并未允许的情况下想要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所以我才忍无可忍，出来阻拦了他的好事。
周亦瑾难道成天都被这种人缠着吗……
我扭过头去，望向脸上又恢复了淡然神色的周亦瑾。
少女向来白皙的脸上浮现着不自然的病态红润，她整个人也不如往日，呈现出慵懒的神态。
由于太过匆忙地阻止了那个男生的搭讪，我并没有留意到两人交谈的具体内容。
但是有一点，我很敏感地意识到了。
少女刚才说话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对劲，咳嗽暂且不说，看来烧还是没有退。
“没事吧——？”
我下意识地凑近了她，然后抬起手想要去触摸少女的额头——
“………啊。”
在离她还有几厘米时，我的右手就停滞在了半空中。少女呆滞地望着我，稍稍瞪大了双眸——接着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让我闪电般地收回了右手。
“啊，嗯…………”
我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少女则是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把视线往左边移了移。
“……………”
空气中弥漫着的寂静几乎要扼住我的喉咙，快让我不能呼吸。
我真的——很讨厌尴尬的气氛。
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很奇怪，互相诋毁，但是却又站在同一阵线。
——与之相同，我们两个人冷战的方式也很特别。见面时不会吵架，也不会怒视对方，只会装作若无其事地忽略掉对方的存在。
我不经意地用余光观察着倚在柱子旁，一脸平淡的少女的完美侧脸。
——因为我们都懂得一个道理。
喜欢的反义词不是讨厌，而是无视。
我虽然还做不到百分百地无视她，但是对方似乎把这个词诠释得很完美。
如果是像普通女孩那样生气，我想我还有些办法和她和好。但是……
偏偏遇上的是周亦瑾。这个有时候倔的跟头牛一样的女生。跟她低声下气地请求的话，怕是只会被她高冷地嘲笑一番吧。
咦……这么说来有点不对啊。
周亦瑾她刚才为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干脆地拒绝掉那个图谋不轨的男生呢？
还是说……
“…………啧。”
我注视着面前的这名少女。
她虽然说好像只是在看向别处，但其实我心中很明白。
她只不过是在冠冕堂皇地躲开我的视线罢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表达我现在的心中所想。
“………”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吐出。
最终我只能懊恼地，不甘地把头移向别处。
我们看向不同的方向，凝视着不同的景色，心中却大概在思考着同一件事吧。
“………善良有时候是一种罪哦。”
我嘟囔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走回楼梯道。由于角度原因，我看不到身后少女的表情。
不过我想她一定是满脸复杂吧。当我把头轻轻扭转一个角度观察她时，呈现在她脸上的神情也验证了我的这个想法。
“……那也好过幼稚的逃避。”
在我渐行渐远之际，她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虽说那只是十分细小的呢喃，我的耳朵却也将其精准地捕捉到了。
“…………………………”
我没有停下脚步，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之后，我才缓缓驻足。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不算是笑容的小，攥紧双拳直至泛白。
但是除了逃避以外，我还可以有什么作为呢？
嘴角一丝苦涩蔓延开来，我踌躇了许久，才低着头继续迈开脚步。
“混蛋……肚子好饿……”
————
————
时间流逝的很快。不过半个小时，许斌就急匆匆地拎着盒饭回来了。
他似乎是在意我一直饿着肚子，所以自己都没吃饱就回了房间。
当我听到石景说这家伙因为担心饭菜不合我的口味，特意绕了一条街在餐馆里帮我买了一份鱼香肉丝盖饭的时候，我还是有一些吃惊的。
也有一点内疚。
嘛………在这种方面我还是挺感激他的。
当、当然只有一点点。
“饭菜怎么样？还合你的胃口吧？”
“啊，嗯……不算难吃吧。”
“是吗？那就太好啦~”
许斌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
——不过呢，他这个人在大多数方面还是固执得冥顽不灵。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至少我想把饭钱给他。毕竟他是自掏腰包给我买的晚饭。
但是这家伙，又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婉拒了我的要求。
“没关系的啦，张若漪你不用这么见外的。”
“………”
无奈，我只好默默把钱包收了回来。
他这种温柔的以退为进，有时候会让本来十分有理的对方感到语塞，不好开口再提。
在这种方面……我真的还是很讨厌他。
“对啦对啦阿斌，等会儿要不要把大家叫来玩个游戏呢？”
一直倚在墙壁旁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机的石景把他嘴里叼着的牙签扔进了垃圾桶，接着指了指门外的楼下。
“顺便把女生们也叫来一起玩，怎么样？”
“啊？我随意啊。”
啧——大事不妙。
这个情况下，会应石景的邀请来到这个房间的女生——我大概能够猜到都是哪些。
戴着黑框眼镜的清纯系麻花辫少女，魏曦。
强气风纪委员系的班长大人，宁晓萱。
万众瞩目性格也十分直率的归国少女，陈洵。
以及众多众多我说不上名字，但是的确是同班同学——同时应该也是许斌后宫团的妹子们。
啊，这里要补充说明一点。宁晓萱并不是许斌的后宫团之一，在我平时的观察下，她和赵信石景玩的比较来。
不过，就算她是例外的存在——那众多少女依旧是许斌的后宫这一点毋庸置疑。
到时候这个房间会变得怎样乌烟瘴气的，我完全不敢想象。
所以，得赶在事态变得严重以前——
“啊，嗯……我出去一下。”
我从床上飞快起身，然后穿上了外套。
相谈甚欢的两人用不明所以的眼神望着我。
“咦？你身体稍稍好一些了吗？”
许斌收回了刚才涌现出的笑容，转而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我。
他没有问【你要去哪儿】，而是表达出了【你身体方便出去活动吗】这个意思。
从这点细枝末节就可以看出，许斌这个家伙虽然没有梁文锃家庭环境优越，却也依旧那么受欢迎，好像也不无道理。
不过把这两个人拉来比较也不太对，因为梁文锃其实对女性有一定的抗拒心理，迷上他的迷妹们大多也只是怀揣着一种崇拜心理。
许斌就不一样了，若要比较不同之处，前者的后宫数量虽然比较庞大，不过很明显是这个家伙的后宫质量要精一些。
啧，真羡慕这些人——啊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我可是反对恋爱的啊。
“没什么，就是去……赵信那里玩一下。”
我自然而然地编造出了一个谎言。总不能直截了当地挖苦对方说【我讨厌和你以及你的后宫们在一起】吧。
就算心里是那么想的没错，我也不会把这种心情公然挑明的。这是礼貌问题。
“嗯……早点回来。”
又来了……那种温柔的笑容。
我没有回应他，直接走出了房门。
说不去赵信那儿也不对……毕竟我前段时间借给他的课堂笔记还在他那儿。
趁这个机会，就赖在那里不走吧……虽说赵信应该会很为难吧。
走了没几分钟，我就在赵信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同一个班的同性学生大多都住在一个楼层，赵信的房间和我的其实也相隔不远。
我首先用稳当适中的节奏敲了敲房门，待到有人开门时，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给我开门的是赵信。他的室友好像也不在的样子。
从坐上大巴开始有几个小时没有看见这个少年，但是他在发现敲门的人是我的时候，脸上又洋溢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果然……这么一对比，不同之处就出来了。
比起和那个老好人后宫主许斌相处，我更想和这个运动白痴，标准的犬系男待在一起。
起码他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呆头呆脑的样子。
“哦，张若漪啊。真是少见呢，你会来找我。”
别说的我好像有社交封闭症一样啊。虽说这么形容好像也没哪里不对……
“啊……我是来拿笔记的。”
“啊啊，这样啊。等等，我找给你……”
我驻足于门口，只是打算拿了书就走人而已。赵信也没有邀请我进去坐一下的意思，他只是埋头于行李箱当中寻找着我的笔记。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间房间的布局也只是一般的宾馆标准二人间套房，和我的房间刚好对称。
“……喏，这个吧？”
“嗯。”
站了好一会儿，赵信总算是把我的笔记本给翻了出来。虽说书页有些褶皱，但是我看他为了给我找书满头大汗的样子也不好责怪。
“………啊。对了。”突然想起了一个对赵信来说可能会很有趣的提议。我把笔记夹到腋下，然后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许斌他们似乎正在打算玩什么游戏，你要去参加吗？”
如果我想的不错，赵信应该是那种属性的人吧。
大大咧咧，呆头呆脑，对待周围的人也都很亲切，是一种很容易交到朋友的家伙。同样的，他应该也会对集体类的游戏和活动很感兴趣吧。
反正，他也肯定会——
“…………不，我就算了吧。”
赵信沉默了片刻，接着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咦……？
我注视着少年的面庞。虽说还是一样的五官和眉眼，但是我总觉得他的笑容哪里不对。
没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变质了一样，和他往日流露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
“其实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呐……自己的计划不会被别人打乱。”
他冲我笑着摆摆手，接着从行李箱中把笔记本电脑搬了出来。
“我今天是打算玩游戏的。所以…”…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
我再次注视了他良久，随即驱使着双腿往后退了一步。
赵信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尽管他用的是十分委婉的方式。
想要一个人相处也就意味着，我也是干扰因子吧。
听懂了对方话中这层含义的我，自然不会在这个地方久留。跟他打了声招呼之后，我就退出了房门。
——在我走出房门之后，同时也是我看不到的房间内。
赵信把耳机戴上，刚才脸上涌现出的笑容在眨眼间便消失殆尽。
少年眼底涌现出的，是无边的落寞。
“果然还是张若漪最好了啊……能够明白我的心情……哈。”
接着在他嘴角渐渐浮现的，是别人都从未看过的，苦涩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