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可恶。
看来我还是先一步败下阵来了啊。
我受不了两个人独处时无时无刻不在的尴尬，同样也无法接受那好像永远不会终结的沉默。
说来很奇怪。如果话，我巴不得不与对方进行过多的接触，这样对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为什么只有周亦瑾不一样啊。
我可是最讨厌假戏真做的人了啊，那样看上去意志一点也不坚定，肤浅的可怜。
但是，无论我有多么想要逃避，心中的答案却一直都是明了的。
“……我们好像有哪儿搞错了一样。”
她没有回答。
那么，我也自然只能这样加紧攻势了。
“是啊。”
少女的声调降到了冰点。
——这样一来，她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判我的死刑了。
既然我们这样相处如此之累，而且也那么战战兢兢的话。
她只要宣布【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那么所有的不高兴与不愉快都可以被及时地扼杀掉。
这样的话也就能很有效地避免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
但是内心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不如说，一想到很有可能会被某个家伙撇下不管的话，我的心里居然会产生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我而言是很危险的东西。
“……但是不了了之的话才会更无趣吧。”
周亦瑾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她仅仅是安静地凝视着我的双眼。
“或许之前我也有点不明白，甚至有点糊涂吧……当然，我现在依旧称不上对此多么熟悉，但是明白的道理还是有一个的。”
周亦瑾慢慢转过头来。
没错，她的表情里已经没有了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从以前就很常见的坚定与澄澈，仿佛这两个词就是她的代名词一样。
“要弄清楚的事情，就得早点解决。等到后悔的时候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
总觉得这家伙，睡了一阵子却想通了很多事。
不过可惜我没有这种天赋。
“……张若漪，你所没想通的事情，我已经想通了哦。”
她注视着我，浅笑出声。
——那是我很久都没有看见了的，少女久违的笑容。
温暖之中，依旧噙着那么一丝坏心眼。
“………”
我没有说话，注视着她良久，接着才黯然地低下头。
“……那你大概也猜到了吧？有关于我这种人的事情。”
“嗯。”
坚定不移，没有丝毫迟疑的肯定。
我明白的。她虽然不知道我的具体经历，但只是接触我这个人的话，应该也能接收到我散发出去的负能量信息。
“………我并不打算表现得自己有多可怜，也并不想博取别人的同情。我只是……”
我交叉着双手，阴沉着脸。
“……我只是为了适应这个不能适应我的环境而已。”
“嗯。”
少女的回答依旧温柔而又平和。其实我明白，周亦瑾这个人在本质上是一个温柔而又为他人着想的笨蛋。
“所以我……所以我……”
我烦躁地捂着脸。
好吧我承认那是在找借口。
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矛盾，从某种程度上都可以算的上是我的责任。
没错，每一次争吵，每一次冷战，每一次自讨没趣。我想尤其是我，是有着不可开脱的责任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
啪。
“——听好了，张若漪。”
咦？
双颊不知道为什么，被少女用双手捧住了。
周亦瑾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之类的感情——与之相反，她反而是一本正经地露出了严肃的样子。
等、干嘛？？！
不顾我下意识地挣扎，少女的脸庞越凑越近，那双牢牢注视着我的湛蓝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将我逼到无所遁形为止。
“——我知道你很讨厌那场戏剧。”
戏剧……？
我在心跳加快的空隙突然注意到了这个词。
“你是怎么知道我……”
“没错，不用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我虽然是道听途说，但是也明白一些原委了。”
她没有半点想要放开我的意思。脸颊上那一股冰凉却又柔滑的触感，让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听好了？”
“喂！等、”
周亦瑾真诚地将额头——按在了我的额头上。
以此，她与我进行了对视。
“——按照你以前的想法，你可以不必将我的话听进去。你只要继续按照你的步伐往前走就够了。”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直凝视着周亦瑾的双眼。
眼睛是人类心灵的窗户，我也在她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些我从来没有在【周亦瑾】这个人身上发现过的东西。
——她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的呢。
而她对我说这番话的原因，又是否与她学习钢琴的动力是如出一辙的本质呢。
“我……”
我的喉结动了动。
“但是如果你想改善目前的一切的话。”
少女平静地打断了我的话。
“——那就试着让我帮助你吧。”
“…………”
我张了张嘴，可是干涩的喉咙里却吐不出半个字词出来。
“……帮我……？”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中是否弥漫着无助的神情，会让周亦瑾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呢？”
——我并不想别人来做我的英雄。
我一直认为，能拯救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而如果他本人都对自己的死活漠不关心的话，别人也没有权利去过问他自己的事情。
就像周亦瑾曾经说过的，有时候无谓的关心是给予别人的一种负担。
为了不让自己随时随地散发出【请帮帮我拜托了】这样的气场，我使用了许多的伪装。周围人避之不及的【不良】标签就是我有意而为之的。
“……为什么要帮我？”
我疑惑地凝视着周亦瑾。隐约之中，或许我的视线还给人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不过说真的，我只是不明白而已。
她不是对我的事情根本就漠不关心的吗。
她不是并不喜欢和我相处的吗。
她不是很讨厌与我伪装成情侣的约定的吗。
那还为什么——
“……我记得我刚才回答过你这个问题。”
周亦瑾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捧着我的双颊。
“我只是很讨厌你在受到伤害的时候，露出那样的表情而已。”
“…………………？”
我不解地盯着少女的双眸，想要在其中寻找一个能让我安心的答案。
——不过回应我的只是一片澄澈的湛蓝海洋。
“我说过，你这家伙很有趣。”
她毫不退让地更凑近了一步，最终我们二人已经到了呼吸可闻的距离。
“………”
少女身上清新的香味让人目眩神迷，忍不住会沉醉其中。
“那么你是想要说出像梁文锃那样的台词，要对我进行什么人类观察研究吗？”
我此时也只有用打趣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不——我对那种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小孩子过家家没有半点兴趣。”
周亦瑾索然无味地移开了眼眸。
“我只是久违地……想试着去遵循自己的内心做事而已。”
“久违……？”
“当初决定学习钢琴，是我唯一遵循了自己内心而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
可是……
“可是你——”
“我是这么认为的，无论你再怎么否定也没有用。”
周亦瑾用手指轻轻按在我的嘴上，示意我停止对她进行说服。
“………”
嘴唇上传来的温润感和冰凉感的确让我的思绪紊乱了片刻。
“——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对你说出这些话的话，将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后悔的。”
少女无奈地撅撅嘴，接着在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还从来没看见过周亦瑾会有这样丰富的表情。不过比起不苟言笑的她来说，面前这个能够轻易地放声大笑的女孩或许或许更能博得我的好感。
“………哼。”
我低垂着脸，笑了笑。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家伙抱有期待呢。”
“我说过了哦，你是个有趣的家伙。所以上次你那副恶劣的态度我暂且可以既往不咎。”
少女吐气如兰。
“啊……抱歉。那次真的是对——”
“停——我已经受够了你反复无常的道歉了。”
少女轻笑了笑，悦耳的轻灵嗓音从她嘴中流露而出。
“要是再有下次的话，绝交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唔…………”
我愁眉苦脸地皱了皱眉，而其随后很快地舒展了开来。
——感觉这么说话的气氛，比起之前都要好了许多啊。
看来果然只有和这家伙互相嘲讽的时候，才是我最为放松肆无忌惮的时光吧。
“那么——我们以前做好的那个约定，就到此为止吧。”
少女笑着勾起了我的回忆。
“约……定……？”
————
————
“请多指教了，【女朋友】。以后如果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记得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把我甩了哦。”
“以后多多关照，【男朋友】。如果有劈腿的想法请不要隐瞒，放心的对我说出来哦？”
————
————
啊……那个约定啊。
在风波平息，安格尔回来之前，我们两个都得假扮情侣，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也就是说。
——我们两个人所默认的虚假情侣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吗……。
“啊，那就让它作废了吧。”
那种只会羁绊住我们两人的虚假之物，本来也维持不了多久吧。
“如果考虑好了的话，就来看我们班的戏剧吧。”
“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啊，嗯……”
尽管我现在已经觉得空气中不再有了刚才的尴尬感和无力感，可是重申一次。
我依旧不怎么擅长应付这种又聪明，又懂得利用自己的聪明的女生。
尤其在我意识到，我最近已经越来越偏离了我原来的轨迹之后。
“……啊。”
话说回来，还有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
“………周亦瑾小姐。”
我尽力把灿烂的笑容挂在自己的脸上，不让它僵化下去。
“……咱们现在的距离……是不是有点那个……太…………”
“……………”
我明显地看到，周亦瑾近在咫尺的眼睫毛抖了一下。
“………………”
“………………”
然后，少女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红着。她的表情也随之逐渐变得精彩了起来。
喂喂喂，原来这家伙做出了这么羞耻的动作，自己却没有半点自觉吗？？！
我不由自主地把身体往后挪了挪，紧接着一个不小心——
“呃……那个，周亦瑾小姐你先听我说清楚，这可不是我的——呜哇！！！”
——身体失重摔了个四脚朝天七荤八素。
呃啊……这难道是报应吗………？
————
————
在快半夜的时候，这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总算是略微平息了一点。
而后，我和周亦瑾总算是被千里迢迢重新赶回来的梁文锃给接了出去。
“总之，这件事情不能让我的家里人知道，否则这个学校会乱成一锅粥的。”
周亦瑾一本正经地这样说了。而我也这样相信，她的家里人绝对做的出来这种事。
好在这件事情的知情者不多，有可能会演变为一次风波的事件就这样被简单地掩盖了过去。
——当然，多亏了这次的天灾人祸。
我彻头彻尾地动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