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一口水，把冻僵的手放进衣兜里。
她刚才到底说了啥……算了，女生的心思最好别去猜。既然她本人都没有再去提了那么应该也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事。
“赵信那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傻里傻气的，其实看待问题很现实理性。”
“换而言之……也就是残酷，吧。”
程嘉优默念出这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捉摸不透。
“……嗯。他认为无论什么感情都是真实的，但是都是有保质期的。”
很天真，也很残忍的看法。
不过正中靶心呢。
“他认为那种太过激烈的感情或许会覆灭得更早吧，所以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默默守在一旁或许会更加长久。”
这是赵信的爱情观。
虽然他只是个高中生，但是我认为他的想法比大部分成年人都要成熟。
在这个男女之间认识了两三天就可以山盟海誓矢志不渝互相说我爱你的浮躁时代，还能有他这样沉稳认知的人并不多。
平时看上去轻佻又随意，但是其实对待感情认真又怯懦。
或许这么说更加准确，平时的轻佻和随意都不过是他为了保护自己进化出的保护壳。
赵信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也终究变成了一个矛盾的人。
“他恐怕是因为见过太多不认真不负责的人或事，才变得这么谨慎吧。”
我摇了摇头，虽然我对班上同学接触的不多，但是我明白一个人到了高中时期差不多就有了一定的经历和阅历。要用小孩子这个词来形容他，已经有点不合适了。
“但是同时，不管他怎么否定，怎么讽刺自己……他也的确是一个正直可靠的人。”
就算嘴上不停地抱怨着，其实际上也会好好地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想法。
光是这一点就十分难能可贵了。
“那么突破口就在于……如何让赵信确认那份真心……对吗。”程嘉优的声音很小，“哈……真是搞笑呢。一个自己都不真心对待别人的家伙，该怎样接受来自他人的真情实意。”
我明白，那不是对赵信的挖苦。
只不过是程嘉优的自怨自艾而已。
“……你总是这样。”
我不禁有点担忧近来有些郁郁寡欢的程嘉优。
“哈……抱歉，可能是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吧。”
她笑着冲我摆摆头，示意自己没事。
“……别再道歉了，这就是你的毛病。你没有半点对不起我的地方，为什么要一个劲儿地道歉？”
莫名的有点火大。
程嘉优这种总是卑躬屈膝对待他人的态度，实在无法让我认同。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她才会被那样对待。
“对不起啦……啊，我刚刚好像又……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啦。”她有点委屈地噘着嘴，接着又笑着向我抛来下一个问题。“不过小一，可以向你确认一件事吗？”
“有事直说吧。”
我再次抿了一口冰冷的矿泉水。
“……那么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嗯……？”
似乎是担心我没有听懂，程嘉优再次郑重其事地复述了一遍，之前嘻嘻哈哈的懒散气质早就消失了。
“刚才也好，暑假……的时候也好。为什么你都要因为我的道歉而生气呢？”
她的目光急切而又真挚，似乎是想要在我的回答里寻找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一般。
“……”
我的目光变得躲躲闪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只是单纯的，有那么一种感觉而已。
“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吧。”
明明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
“………这样吗。”
程嘉优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我看不出来那是满意还是失望。
“……那么这次你怎么看？”
“什么这次……？”
“赵信——如果他也遇到了我当初的那样的困难。”程嘉优突然走上前来，直勾勾地盯着我，“……小一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唔……”我思索了片刻。
“……一样的啊。”
“…………”
同样的事情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我都无法坐视不理。这算是我的一个坏毛病，可惜无论怎么改也改不掉。
“………………”
“………………”
程嘉优没有对我的答复做出回应。
“………………”
然后对话就迎来了漫长的沉默与尴尬。
“………………”
我装作没察觉到一样，不停往胃里灌着水。
呜哇……拜托你说些什么啊程小姐……不然显得我好尴尬的。
“……这样啊。”
良久之后，程嘉优才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可爱的笑容。
“是一样的呢。”
“唔………”
我不知道该作何答复。
“我明白啦，你也别那么紧张。”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推着我的背走向后门。“好啦走吧走吧，人生韶关的事情到此为止，finish。”
“咦，所以说那两个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你都那么说了，那我就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顺其自然吧~然后你也可以不去插手这件事情了。”
好……模棱两可的回复……？
“喂……你没事吧……？”
因为察觉到程嘉优的一点不对劲，我小心地问了一下。
“没事啊——我一直都没事。”
她的回答也是一如既往的元气十足。
不过……
总觉得有什么被我忽略了的东西，一直没能说出口。
程嘉优的语气就好像是，她会一直做以前那个乐观积极，善解人意的程嘉优一样。
正因如此才让我放心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