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幕

作者:xzj666 更新时间:2025/7/25 2:08:53 字数:22579

第一章第三幕 得墨忒耳的桎梏

艾莉诺的家处在一片平原上,离森林并不远。

走出树林后,就能远远地看到在没有任何视野遮蔽的平原上有一幢小小的红色房屋。那大概就是她家。

尽管如此,从发现到实际到达还有一段路程,视觉的欺骗就在这里体现出来。

一路上我们稍微聊了些日常话题。我从中知道了她还有一位兄长,父母都是农民,并且还有一大块地,生活过得还算富足。可即便如此,夫妻二人还是得起早贪黑地劳作,一大早就要坐马车把农产品拉到附近的城镇集市上卖,要到傍晚才回来。

她听了我所讲述的现代生活后,感到很惊奇,她还说,生活在我的祖国的人一定很幸福。不,还是有很多困难的,像贫富差距,阶级分化,男女平等什么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每个时代都有对应的难题。

这个世界中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吗?即使现在没有,等到社会发展进程接近我的世界。也会出现这些问题吗?

我心里想着这些事,嘴上仍保持着对话的进行。

艾莉诺她嘴上说腿已经好了,可实际走路看起来还是有点不自然,回去再多嘱咐让她多休息好了。

我也跟着她放慢了脚步,所以实际花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长。

当没有话题时,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向道路一侧。她能理解我的尴尬,真是多谢了。

一望无际的草原被棕褐色的泥路自天边分割开来。

锦绣般绿色的野草也在夕阳下显得昏黄。从树间隙送来的风将这块黄色幕布铺展开来,又如同波浪般上下涌动着。

久待在城市中的我已然很久没看过这样的景色了——倒不如说,我从未见过这样油画般的画面。

两人都默契地不出声,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存在,只将自己的身心连同风一并融入油画中。

不知过了多久——推测是几个小时。因为艾莉诺出声提醒我时,夕阳几乎全部钻入了地平线,燃烧着最后的能量。微弱的火光向稍变紫黑的天空射出,点缀着刚刚升起的月亮。

“到了。”即使我不去在意,也能知道这声轻柔的女声是身边这位金发少女发出的。

建筑的外观远比从远处看起来的要大。整体是木质结构,分为上下两层,外墙被刷成红色。

“真气派啊”

“快进去吧,我哥应该在家里。”

我跟着艾莉诺从房屋前的大门进入。

围墙内的空间很大,尽管建筑面积也已经有几百平方的样子,前房屋后还栽了些花草,树木,因此也并不显得空旷,很有生活的气息。

“威廉哥,我回来啦…”

脚步声从门后传出,而后被开门的“吱呀”声掩盖。

“噢,艾莉诺,欢迎回来。”笑着回应他的妹妹。

随后才注意到艾莉诺身后的我。

“您是?”

脸上的表情明显换了啊。

“我——”

“他是普拉克,是个旅者。在路上碰巧救了我。”她转过头来看着我,像是在征求我对她这种说法的看法。

这样说就行了。我稍稍点头。比起“学者”,她还是更能接受“旅者”的设定啊。

“哎呀,真是谢谢您救了我们得墨忒耳家的女儿。”他上前小迈一步,抓着我的手上下摇晃。

“啊哈哈,这也没什么…”

正当想松开他的手的时候。大概是我的错觉,我能感受到从手掌处传来的力度变重了。

“不过,救了’是指艾莉诺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哥,这些事进屋内再说吧。”艾莉诺已然进入了房屋内,正在换室内鞋。

“也对。”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手的手变得通红。

他拍拍我的肩膀。果然是两兄妹,连动作都这么像。

“欢迎来到得墨求耳家。”

×××

我坐在松软的沙发上,享用着冒着热汽的红茶(应该是吧)

屋内比屋外看起来要小——应该说——得益于巧妙地摆放家具,屋内的空间被利用得恰到好处,让人不会觉得太空荡,也不会感觉太狭窄。

看得出这家屋子的主人比较细心,或者说,比较精打细算?

艾莉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再我也补充了些。威廉先生大概也听懂了吧。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看着杯中褐色的液体,缓缓开口道:

“奇怪了,这带治安应该都比较好,即使在森林里也不会发生什么抢劫事件。”

“是啊,我本来还在路上走的,就听到背后有声音,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戈尔普林向我追来,手里还拿着刀。”

“戈尔普林”是指“哥布林”吗?

“我们与戈尔普林的关系最近才刚刚变好一点,他们怎么会对人类的平民发动攻击呢?”

上升到外交事件了。

“嗯,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会去镇上向治安局说明的。不能因为是边陲地区就放松了警惕啊。那些治安官。”

如果我没听到那些话。这件事可真能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还是不要让当事人听到比较好。

“艾莉诺。”

“嗯?”听到有人突然叫她的名字,她放下空无一物的茶杯。

“今天你也累了吧,快点去休息比较好。”

“可是,今天晚饭还没做呢,父亲母亲待会就要回来了。”说着,她看向窗外昏暗的天,就要往厨房那边走去。

“艾莉诺,你就先去休息。到了晚餐我会叫你的。”

“哥哥一个人做饭没问题吗?”

也对,让男性来做饭多少也是会有些不放心。话说我也不了解这兄妹俩哪个厨艺比较高。

我斜眼看了看坐在我左右两侧的得墨式耳家的儿女:同样的金发碧眼,白皙文带些长期被太阳照射的微黄的健康肤色。五官端正。妹妹整体看起来还好,哥哥就显得比较瘦了——不过帅是真的帅,跟那种出道的“小鲜肉”不同,威廉是“英俊”的那种。

言归正传,得找个理由打消艾莉诺的疑虑。

“艾莉诺小姐,你先去休息吧,我会帮忙的。”

“这怎么行?”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同一句话,真不愧是兄妹。就把我认识的兄妹也算上这两位可以说是关系最好的一对。

“我今晚要在这里借宿,这样劳烦您你们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不必这么客气的,毕竟你救了我妹妹”

“但还是请你们至少允许我帮你们准备晚饭。”

见了我这么诚恳地请求,艾莉诺也没多说什么,向房间看去。

“晚餐前记得叫我还有帮我和爸妈说一下。”

“你放心。”

艾莉诺走后,威廉帮我和他的茶杯重新添满红茶,并把艾莉诺的杯子收好。我又喝了一口茶,确实挺好喝的,跟超市里卖的完全不同。会让人觉得“以前我喝的都是些什么啊”。

见我喝完茶后,威廉抓住机会似地说: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真敏锐啊,该说是对靠近妹妹的男人的一种“关注”吗?

“额,是关于艾莉诺的。”

威廉把手中的茶杯向桌上猛地一放,发出的声响之巨大会让人在意茶杯里会不会裂开。

他像是回忆以前的美好时光叹息着:

“唉,这天果然来了吗。”

难道他知道艾莉诺被袭击的原因?

“威廉先生,你已经知道了?”

“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毕竟艾莉诺之前从来没告诉我。”

什么意思,他是推理出来的吗?既英俊又聪慧,老无总是这么不公。

他拿了张椅子,坐到我对面,像是要防止我说谎的双眼瞪着我。

“你…和艾莉诺,什么时候认识的?”

什么时候认识的,不就是几个小时前吗?而且我觉得这不能算是“认识”,顶多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要“认识”一个人是很难的,至少对我来说。

“大概,今天下午吧?”

“什么?才这么点时间就发展到这样了?我可没教艾莉诺这样。”

他在说什么啊。

他低着头痛苦地呻吟着而后重新抬起头面对我。

“对不起,尽管我不知道她怎么想,但作为哥哥,我不同意。她只有16岁,还太不懂事了,作为成年人,你应也应该明白这些。”

“我也才16岁。”我不知道他们这边成年的年龄是多少。但按他这么说,艾莉诺跟我同龄,没成年,那我也应该归于“未成年”的一类。

“是吗?这么小就出来旅行了,挺厉害的啊。”他从头到尾打量着我的全身。

我有这么显老吗?而且,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能继续说下去吗?”

“还要说吗?行吧,但我的回答是不会变的。年轻人有活力思想开放,是好事。但在有些地方还是得注意一下。”

果然误会了啊。

不管在一旁喃喃自语的男人,我继续说:

“我认为艾莉诺今天遭到袭击是有人策划好的。”

“什么?”

之前我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不过现在想想,那些或许是对的。

“我认为艾莉诺现在正遭到威胁。”

“这个不重要。”

这还不重要吗?那是你亲妹妹唉。

“你不是想说跟艾莉诺交往的事吗?”

咦?真的假的,他真会这么想啊。

“不,那个,虽然艾莉诺小姐很漂亮,但我们才刚见面不久吧。如果我真的有那种想法我也会以后再说。”

“哦,挺成熟的嘛,不过我不同意。”

他有必要这么关心她妹妹的恋爱情况吗?而且控制欲太强我想会破坏兄妹之间的亲情关系吧。

别人家的事我不好多说,接下来的才是正事。

“刚才我说有人要谋害艾莉诺小姐,你有什么头绪吗?”为了不吵醒屋内的人,我特意放低了声音。

“嗯,我们家与别人没多大的往来,艾莉诺也就只有一两个朋友,不过那些朋友都在城镇中,平常没什么联系,更别说要与别人结仇了。”

“也就是说,对方认识艾莉诺,可艾莉诺不知道对方?”

这可难办了,对手的信息量为零。难道我们只能当任人宰割的羊吗?

“可以这么说,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我把在河边的事告诉了威廉,当然关于我身份的那部分是编造的。

“是这样的情况这件事除了我,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艾莉诺小姐我还没告诉她,毕竟让人知道自己正被追杀我想会吓到她的。”

当然你也可以告诉她——我这么补充道。

“好吧,等母回来后我会找他们商量的,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说完,她朝我行了个礼。这个国家的平民都这么守礼节的吗?还是说就他这样。

“还有,我认为今晚戈尔普林他们还会来。”

“他们能找到这里吗?”

“就连艾莉诺在哪他们都知道,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毕竟离森林最近的地方也就只有我们家了。”

也对。这幢红色的房子放在平原上还挺显眼的。

“尽管已经麻烦你很多事了,但今晚请你务必跟我放哨,明天我们再搬到城里去。”

“我是可以的,毕竟你们愿意给我提供住食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

我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温暖的红茶了。为了补充设定,我这么说着,随手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确实挺不错的,无论喝了多少,心中总会这么想。

“行,那到了后半夜我再来叫你,在那之前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请务必这么做,我已经很累了。倒不如说我现在就能在沙发上睡着。”

在这之后,我们聊了些作战事项,红茶的香气冲向屋中的每个角落。

感觉要开始准备晚饭了,威廉提到。于是我跟他将茶具收拾好,转移到厨房。

虽说是帮忙,但我也没碰炊具。威廉跟我说晚餐是煎蛋、面包片、生菜,还有汤(里面有谷物,蔬菜、和肉)。不管味道怎么样,我是挺期待的。

我被安排去照看火候。顺着走廊,我来到屋外的红墙边,这里堆了很多砍好的柴火,没砍好的被放在围墙那边。

从薪火堆中拾起一些,借着月光,沿着红墙走回屋内。

从屋外进来时,我才感觉到:已经是晚上了。大概是七,八点钟的样子。屋内的灯光与屋外的月光在走廊处形成一条极明显的明暗分界线:一冷一暖,一明一暗(虽然都谈不上多亮)。一开门,阴寒的夜风就将暗冷的侵入屋内温暖、舒适的环境中。让我不得不用手打开门把手,推开门,而后快速而又小心翼翼地将门缝堵上。

在户外的时间并不久,这可着实让我感受到了没有电器的不便。

心里想着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习惯我走向厨房。

“找到木柴了吗?”

“嗯,不过我还没补充。”

“没事,早上我的父亲会在去集市前将柴火补充好的。”

原来如此。

我从厨房的蜡烛那里引了火,将冒着微小火光的木柴铁锅下方的空间(是一个用红砖砌起来的,用来烧火的狭小空间,有点连接户外),等火稍微烧得旺了,再把剩下的木柴一根放进去。

“会烧吗?”正在准备食材的威廉头也不转地突然出声。

这个时候才问,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大概会吧。”我装作很熟练的样子用金属钳翻动着木柴。

根据网上说的,好像要把木柴架空一点,让空气流通,火才烧得旺。

就当我在往火堆里扇空气时。威廉拿着食材走过来。

“在室内生火与在野外不一样吧。”

“是啊,好久没这么做了。”

都是骗人的。这是我第一次生火。

大概他也发觉了我动作的不熟练。

“你先去休息吧,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哦哦,幸苦你了。”

“哪里哪里,作为主人这是应该的,倒不如说是我麻烦你了。”

我洗了洗手,交接了工作,被告知我可以在客厅休息,那里有书可供翻阅。

异界的书吗,会是什么样的呢?

感带着一点期待与不安,我随手翻开一本绿色的来书。

果不其然,我看不懂。

那上面的文字近似于西欧与东亚的结合体。几个“字”可以结合为一个“词”,由“词”通过一些不知所云的标点连接成一段话(我是那么认为的)。

不过这“字”该说是字母呢还是文字呢,感觉写起来很复杂,而且我看标点“还很多,总之学起来大概要花很多精力。

幸好还有插图,让我也能稍微读懂一些。图画真是太伟大了,它能使不同文化的人仅通过“形象”就能实现交流。

第一幅插图是一个人拿着一把锄头和一本书。吼,有点意思。

我继续往下看。

第二幅画是一根手指,从手指处冒出来的对话诓用文字写了些什么。

好了,我收回前言。有时候图画还是不能把话说明白的————但不对吧?这是文字错吧,我隐约听到了插画师的抗议。嗯,不怪你。

看样子是上幅画中的人想对读者说明什么。

我指尖摸到页与页间的空隙我继续往下阅读。

······

这本书本质上是以文字为载体的,插图占的篇幅不是很多,所以我很快就读完了。

如果说表达的内容之前的我读这本书,肯定会认为这是一篇新奇的中世纪幻想小说。但在知晓这个世界有“魔法”之类的设定后,就不这么认为了。

我猜测这是一本关于农业的指导类书籍。

因为往后的图片大概的意思就是用魔法控温、控湿、翻土的,我似乎还看到了一种能让农作物迅速生长的魔法,不过真实内容如何我不知道,究其根本还是我看不懂文字。

“哦?你对种田之类的感兴趣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建议你还是先看《初学者也能看懂的自然法则》再来看这本《进阶教你如何使用农学魔法》”

威廉用手帕边擦干手边从厨房里出来,头一探出就看到我手中这本绿色书籍。

果然是本农业指导书籍。

“不,只是无聊随手翻翻。”

“哦,这样啊,我家里还有挺多这类的书籍的,如果真的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拿过来给你看看。”

真不愧是专业种植户啊。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哪个世界,知识总是有用的。

不过比起那个,能不能给我请个文字老师?翻译官也行 ——因为我连“拼音”都不会,这个世界的字也用不来。

“晚饭烧好了吗?”

“嗯,好了。多亏你的帮忙,火烧得挺旺的。如果现在有点饿的话厨房里有些面包。”

哦,这人挺会招待客人的。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谢了,我还好,令他们回来时晚餐不会凉掉吗?”

实际上确实很饿——来到这里后几乎从早到晚都在运动,我感觉这已经超出我在学校中一周的运动量了。

现在如果有条件的话我真想饱餐一顿,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个觉。

可这其中的每一项都无法达成。

“无需担心,我想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言出法随似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难道这家伙真的会用魔法?

“威廉,艾莉诺出什么事了吗?”一种带些沙哑的粗犷男声夹杂在猛烈的敲门声中。

“爸,小点声,艾莉诺还不知道这事,今晚在餐桌上也不要提。”

威廉轻轻转动门把手,刻意压低了嗓音。

“你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的?”在门推开的同时,我提出了疑问。

该不会真的用魔法处理了吧?

“我用通信魔法「message」联系上了附近城镇的【信息厅】,他们应该派人跟我父母说过了。”

原来还有这种魔法存在啊,该说是神奇还是方便呢?

“你就是普拉克吧,年龄看起来跟艾莉诺差不多大,真是谢谢你们。”

连我年长许多的叔叔都这样客气地对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偶然路过,具体的事情我跟威廉讲过了。”

“我们就只听【信息厅】的人说威廉叫我们去【治安局】报案,【治安局】的人说他们会逐级上报,明天应该能出结果。”面容有些皱纹的女性这么说,她应该就是艾莉诺和威廉他们的母亲吧。

来不过在我所知道的知识中,古代人们生孩子一般都比较早,而且会生很多个,这对夫妇可能生得比较晚了。

不过这个国家的公务效率意外地高,这种事真的不用讨论几天再决定吗?

“那时间不早了,接下来一起享用晚餐吧!”艾莉诺的父亲气势高扬地这么说。但其实我看得他已经很累了,因为他说话时脖子明显红了几个色位。

“行,这件事晚餐后我会跟你们说清楚的。”威廉接过他的母亲递出的手提包。

“啊,还有一件事。”像是突然想到似的,他继续补充着。

“这件事不要告诉艾莉诺哦?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你们在说什么呢?”

向声音的源头望去,是一位熟悉的金发少女。

艾莉诺,何时来的?

她身着粉色的居家服,揉着脸颊,原本白皙的皮肤在光线下变得有些通红。

她不会听到了吧。

“艾莉诺,你醒来了呀。”艾莉诺的母亲微笑着走上前去用双手环抱住她的身体。

“是的,妈妈。”艾莉诺也同样的方式抱回去。

“这位先生是谁?”艾莉诺的视线掠过她妈妈的肩头射向我。

不是吧,还没睡醒吗?

“是普拉克先生呦,他救了你,你不记得了吗?”

“……”

艾莉诺双眼浑浊,摇了摇头。

忘了,我,吗?

虽然“天然呆”这种属性也很可爱,但现在不是那种时候吧?

忘了我其实也正常,毕竟我们今天才刚见面,相处时间很短,我也没有那种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英俊相貌,也没有丑陋到让人留下不好印象的外表。说白了,我实在普通到像是个“路人角色”。

不出意外地话,明天我就会离开了,我们以后大概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所谓的“再见”,对于陌生人来说就是种谎言。

我一直都在说谎,而却痴迷地寻找所谓的“真理”。

随着故事的进行,我一定会忘记她,忘记她的名字,她的长相,最后忘记她的存在。记忆如沙砾般,甚至是极微小的风都能将它吹走。

不稳定,虚假,却是“存在”的“真实性”的唯一证明。

她最终也会忘记我,我们是平等的,都有忘记对方的权利。

没有法律条文的禁止,也没有旁人的阻挠,一切都是自愿的,又或是“自然”的。

始作俑者,就是“世界,也可以说是“神”。

她忘记我,我并不埋怨。

话是这么讲,可是,如果“你是谁”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大概会伤心一会。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所以我不想忘记她,也不愿她将我忘却。

听起来可能有点傲慢,可这是我此刻内心的真实感想。

我静默着,在命运的重锤即将砸下之前,寻求着那一丝的希望。

我希望她只是睡迷糊了,

我希望她没有忘记我。

我在凝结的时间中等待她的回答。

“喔!对啊!你是普拉克!”

她灵活的身体从母亲的胳膊中流出,大步走到我面前,像之前那样向我伸出手。

“普拉克,晚上好!”

“哦,晚上好。”我回握住她的手。

大概是刚睡完觉,体温上升了一些,她的手明显比我温暖许多。

她跟人打招呼的方式是不是就只有握手?从医学上来说这不太卫生。

为了避免我的手继续从她那里汲取热量,我抽开了手。

“怎么了,普拉克?”

“不,没什么。”

“可我叫你的时候脸色很白哦。”

“那本来就是那样的。”

与你相比确实算不上白,就是了。

“可在下午的时候我看还挺红的。”

“那是因为有太阳光。”

艾莉诺好像还想说什么,可一开口就被这间屋子的女主人打断了。

“好啦,艾莉诺,待会就吃晚餐了,赶紧去换套衣服吧。”

“可我平时在家不就是这么穿的吗?”

说着,她就要展示衣服似的手揪起衣服的边缘。

我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艾莉诺,不可以在客人前这样!”这句话我听得出是威廉说的。

“可是这件衣服穿得蛮舒服的,而且哥哥你也说过这身挺适合我的,我不太想换。”

“行——怎么能行。别耍性子了,快陪妈妈去换衣服吧。”

“好了,艾莉诺,我们走吧。”不知从时候时候来到艾莉诺背后的母亲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往卧室那里挪去。

“欸——”

母女俩的吵闹声跟随着她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光是看着这样景色就让人心情愉悦。

但也人会让人感觉自己已经老了。(虽然还未成年)

“关系真好啊。”威廉在一旁低语着,声音小到如果我不站在他旁边就听不到。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

“你平时在家里看不到吗?”

“看得到啊,光是看到她们这么融洽心情也好了很多。”

同感。

“只是…”他突然转折,让我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他说的,可音色上来说,这的确是他的声音

“只是什么?”我有些疑惑了。

“没什么,我们先去餐厅那边等她们吧。”说完,他就像要逃避似的往餐桌那边走去。

我被扔在了原地,只是看着他那纤瘦的肩膀,心中的疑惑就此扎根。

他在逃避什么?他为什么不愿说出这其中的缘由?

也有可能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地自言自语。

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不了解,也不该了解。

得墨忒耳先生早已先走一步去了卧室,留在客厅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桌子上我刚刚看的书摊开着,展现着早已看过的内容。

尽管已经看过了,但只要看不懂文字,明确不了其中的意思,图片展示的含意还是模糊不清。

我上前把书合上,整理好,放回原位。

饥饿感越来越重,先去吃点东西吧,晚上可能还有一场鏖战等着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它不要出现。

心里想着这真是辛苦的一天啊,我也跟随威廉的脚步,移向餐厅。

××××

“今天的食物好像比以前丰盛啊。”坐在餐桌主位的是一家之主格劳内夫·得墨忒尔先生。

“毕竟今天有客人来嘛。”坐在他的左手边的是他的妻子:萨拉娜·得墨忒尔。

“哥哥厨艺有长进了嘛。”他的右手边是他的女儿艾莉诺。

“哪里哪里,是你教得好。”艾莉诺旁边的是她的兄长:威廉。

而坐在格劳内夫先生对面,位于客人位的,就是我。

我,普拉克(伪名),原本是一名普通男高中生,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下被召唤到了异世界。

原本小说中的异世界侨段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想想还是很吃惊。

此刻,我作为客人,被得墨忒尔一家邀请参加他们的家庭聚餐。

“其实艾莉诺的厨艺并不好,每次她教我的时候我都是偷偷按照从书上学来的方法做的。”邻座的威廉用手遮住嘴边,向我这边探身靠近。

哦,真是辛苦你了。因为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听来当哥哥还是挺累的。

我在心里表达着对这位兄长的钦佩,同时向他点头示意。

“普拉克,这顿晚餐还符合你的胃口吗?”笑咪咪地与艾莉诺聊着一些关于服饰的女性话题的萨拉娜女士突然把话题转向我。

仔细看看,这位母亲的头发虽说也是黄色的,可不像她的女儿那样的金黄。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她的金发浓度是70~80%,而艾莉诺的头发可达到95%以上。

“啊,嗯,还蛮适合我的口味的,特别是这个煎蛋,对我来说刚刚好。”她们家的煎蛋是洒过盐的,而且盐的粒径感觉比“现代”的要大,应该是技术做不到那么精细的缘故。

话虽如此,除了口感上有些不适应外,其它方面做得还挺好的。特别是蛋白的焦度把握得很好,外边焦黄微微卷起,内部固化程度刚好,还有蛋黄,没有煎到熟透,还保留一些水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成这样的,有机会的话真希望让他教教我。

“没错,我觉得这份汤也煮得很好,明显下过功夫了嘛,哥哥。”艾莉诺现在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休闲服,光滑纤细的雪白手臂自两袖中伸出来,在微弱的烛光照映下显得闪闪发光。

虽说现在这件确实比上一件正式了一点,但我怎么感觉肢体暴露的部分更多了?

“哈哈,因为有普拉克在一旁帮我。”

咦,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如果帮忙生火也算“帮忙”的话那确实“帮忙”了。

对吧——威廉他一副请求同意的样子向我搭话。

“啊——是这样的啊,有这么一回事。”我用着自己都觉得在敷衍的语气应和着。

就这样,格劳内夫先生又把话题扔向艾莉诺与威廉今天在家的情况。

属于我的时间结束了,在这之后是他们一家人的时光。

在饥饿感的驱使下,我一面听着他们的闲聊,享受这片短暂的美好时光,一面配合他们的速度,消耗着盘内的食物。

不经意间瞥向窗外:没有星星的晴朗夜空,一轮明月高挂其中。尽管银色的月光如流水般在平原上翻涌,除了这间屋子外,世界的一切都显得寂静无声。

月亮没有星星陪伴,也会感到孤单吗?

这种事也只有月亮她自己知道。他人无法得知,也无法感同身受。

毕竟我们不是月亮。

重新被屋内稍显热闹,黯淡的灯光吸引。

小小的烛火在蜡上摇曳,以其最微小的光芒使我们每个人都能看见对方的脸。

而桌椅背后无限延伸的阴影处到底有什么?

我想,那一定是我所熟悉的事物。

蜡烛终有一刻会燃烧殆尽,但只要太阳照常升起,阴影下的东西也会显现出原形。在餐桌旁共同用餐的那一张张脸,在这有限的照明空间中,显得是那样温馨那样美丽。

让人想起在美术课上看过的欧洲中世纪油画那些由细腻的线条、柔和的色彩,物而成的风景画。

我有多久没有和别人像这样吃晚饭了呢?

也许是受视野所限,这样的画面只装得下他们四个人。显而易见,这里面并没有我。

没错,我是个观察者。

那些虚幻的琉璃在眼前碎裂开,没有声响地掉落在地上,沉入每个人的脚下。

我愈发清晰意识到了:我至始至终是个局外人。

幸好,那一丝“我能存在其中”的希望还未出现。

幸好,我明早就会启程,并与他们永远地告别。

既然如此,

就再让我享受一下这段时光吧。

XXXX

在喝完碗中最后一点汤汁后,我先起身离开餐桌。

“等一下我。”威廉正把一小块面包送入口。看样子是真的有事交代我,不然也不会忘记“吃东西时不能说话”的礼节。

“威廉,怎么了吗?”格劳内夫先生似乎有些惊讶他会在吃东西时叫住我。

“抱歉,失陪一下,我有些话要对普拉克说。”

“啊,对了,威廉。如果普拉克先生想休息了,就带他到二楼的客房,那里我已经铺好床单了。”萨拉娜女士——威廉与艾莉诺的母亲——放下刀叉,以一种平易近人的口吻吩咐她的儿子。

“好的,妈妈。”威廉回答,“那么,我先走了。”

我站在餐厅通往客厅的过道,看到他从椅子上起身,向这边走来。

他也注意到了我的身影,向我招手。

我同样招手示意,同时也向餐厅里的三人告别。

威廉他的个子并不矮,身材比例也属于“长手长脚”的那种,所以走了几步就跟我并行了。

“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这里说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也对,这里作为谈话的空间未免显得有得狭小,可能会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穿过狭长,昏暗的走廊,我们来到相对宽敞的客厅。

威廉重新点上油灯,那样的火光只能让我们极有限的空间内看清对方。

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有种秘密情报交换的感觉。由于我们之间的距离被缩小了,我也更容易听清他的声音。

思绪飘回到那个天气如今天这般晴朗的夜晚。

那时我也是这样与我的室友在深夜中畅谈的。

不过那时为了避免被宿管发现而小声讲话所产生的兴奋感现在也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在那火光后面的,是一位拥有英俊脸庞的外国人,这是从前的我从未见过的。

今后的生活也一定与以前我所体验过的不同。

威廉发话了:

“今天的食物感觉怎么样,我希望你能给出客观的评价。”

看来他不相信自己的厨艺。

“嗯,挺好的,这就是我真实的感想。”

“好吧。”他似乎不是很满意我的回答。

人们只想听到自己希望听到的,无论那是否是事实。

他也不例外。

还有,我不认为他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还有…”

果然。

“还有…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今晚的事。”

作战事议,有什么改动的地方吗?

那怎么现在又提起了?用文学的手法写,就是它如何从忘却的余烬中苏生的?

“当然,不可能每个地方都顾着,只是以防对方人数过多,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威廉的双眼中倒映着跃动的烛火。

都说是潜入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呢?而且如果来了一大波人,我们也就来手无策了。

果然最好的方法就是今晚搬走吧。

我这么告诉威廉后,他却摇摇头:

“我不希望艾莉诺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就算这会危及她的生命吗?”

“你会怎么想?”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把问题抛给我。

刷——

从屋外吹来的风似乎变得更强劲,震得窗户发出让人有些烦燥的响声。

“我去关吧。”

原本就不那么亮的烛火在风的冲击下显得更加无力。

“碰”我关好窗,感觉墙壁变了颜色。

回头一看,那烛火已然熄灭,只留下缕缕白烟作为它存在过的痕迹。

我们两人都沉默着,或许都不知如何回答对方。

就算是这样,夜晚也不会停下她的脚步。

那一刻终会来临。

“我先去睡了,等需要我的时候叫我就行了。”

“那好,待会我会告诉我父母这件事的,人手应该能多些,现在我带你去二楼的客房。”

在黑暗中,我点点头。威廉带着我走向二楼。

木质楼梯发出的沉重的声响敲击着我的耳膜。

“我想了一下,果然还是多个人把守比较保险。”

在原定的计划中,我们有想过对方直接潜入的可能。

这屋子的门窗很多,就算把艾莉诺以外的每个人都算进来也无法保证没有被突破的可能性。所以这个方案从提出开始就被否决了。

那怎么现在又提起了?用文学的手法写,就是它如何从忘却的余烬中苏生的?

“当然,不可能每个地方都顾着,只是以防对方人数过多,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威廉的双眼中倒映着跃动的烛火。

都说是潜入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呢?而且如果来了一大波人,我们也就来手无策了。

果然最好的方法就是今晚搬走吧。

我这么告诉威廉后,他却摇摇头:

“我不希望艾莉诺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就算这会危及她的生命吗?”

“你会怎么想?”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把问题抛给我。

刷——

从屋外吹来的风似乎变得更强劲,震得窗户发出让人有些烦燥的响声。

“我去关吧。”

原本就不那么亮的烛火在风的冲击下显得更加无力。

“碰”我关好窗,感觉墙壁变了颜色。

回头一看,那烛火已然熄灭,只留下缕缕白烟作为它存在过的痕迹。

我们两人都沉默着,或许都不知如何回答对方。

就算是这样,夜晚也不会停下她的脚步。

那一刻终会来临。

“我先去睡了,等需要我的时候叫我就行了。”

“那好,待会我会告诉我父母这件事的,人手应该能多些,现在我带你去二楼的客房。”

在黑暗中,我点点头。威廉带着我走向二楼。

木质楼梯发出的沉重的声响敲击着我的耳膜。

“到了。”他说,“这间就是。”

他用手指着一间屋子。看起来刚刚被打扫过。

但转动门把手时产生的金属摩擦声掩盖不了它长期无人使用的事实。

“谢了。”

“不,应该是我谢你,今天真的拜托你太多事了。”

“不用这么客气了。尽管你知道会麻烦我但还是拜托我了对吧。”

“因为你喜欢帮助别人吧。”

“不,从不。”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帮助别人。

“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那是你看错了。”

“那为什么你会救艾莉诺呢?”他向前走了一步,

如果我此刻展现出任何动摇,他一定会认为我在说谎。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他对我的戒心从来没有放下过。

我早已感觉到了,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问这个问题。

“出于个人意志,又或是神的期许。”

“你信教吗?”

“从不。”

“真少见。”

“是啊。”

“所以是自愿的喽?”

“不管我怎么说,你大概都不会相信吧。”

“也许是。”

我们之间有着太多这种模棱两可的交流了。

“我真的很困了,我先睡了。”

冰冷的门把手仍驱赶不了我的困意。

“那好,晚安。”

“还有一件事,”我叫住他即将下楼的背影。

“不要把问题丢给我,这是你的事,我没那个责任。”

“哦,”他没有转身过来,只是单纯地回应。“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我:“再一次,祝你好梦。”

睡这么短的时间不会做梦的吧。心里想着,我轻轻地关上了门。

××××

据说有些人来到新的环境后会很难入睡。

事实证明我不是那种人。

在疲倦和饱腹感的双重攻击下,我很快地入睡了。

再醒来时就看见窗边依稀有个人影。

朦胧而又凛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使本身就没有血色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

他那单薄的身体让人感觉他病殃殃的。

“你醒了?”

“嗯,应该吧。”事实上我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你大概睡了4个小时。”

4个小时。从我吃完饭大概是8点钟来算的话,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睡得还好吗?”

“嗯,挺好的。”

我没认真去数我入睡的时间,不过应该是倒头就睡的那种。

“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认为要加强警惕了。”

“我们这个小镇每晚都有治安队巡逻,不过到了午夜他们就解散了。如果要作恶的话这个时间点刚刚好。”

“行,我很快就下去。”突然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楼下现在有人看守吗?”

“我和父母讲过了,现在我爸待在大门那里,我妈则是让她与艾莉诺一起睡了。”

挺不错的选择,毕竟女性也没什么战斗能力。

“我先去下面等你。”他离开窗户前,逐渐融入角落的黑暗中。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多躺一会啊。

这么想的我老实地爬出了被子。

××××

“嘶,有点冷。”

穿完衣服的我现在正站在楼下,孤身一人。

刚穿上没多久的衣服正贪婪地**着我的体温,在衣物提供“保暖”的服务之前都需要经过这个过程,我能理解。

尽管如此,被褥里外的温度差还是有点大,不然我也不至于过了10分钟还在发抖。

我被安排在屋子的后边,格劳内夫把守着前门,而威廉自己则提出他要去屋子外面转转。在这么冷的天还去外边,让人不禁担心他那单薄的身子是否抵挡得住越来越强劲的夜风。

照理来说,我现在做的工作应该与“保安”类似——不,要比那还危险。说实话,光是杀死一只“戈尔普林”(还是偷袭才成功的)就足以让我的心灵遭到重创,况且我也不知道这次面对的敌人实力有多强劲。

“什么也看不到啊。”

由于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我们没有点灯,整间屋子很好地陷入了“无人”的死寂中。

同样地,周围的景物也融入了平原的黑夜中,只能通过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依稀能看到几团抖动的黑影,但是我知道,那是屋后那几棵挡风的树在发挥它们的功效。

这样许久不变的景象不免叫人好生厌烦。在焦虑中挣扎的我在半小时后又逐渐无聊起来。

此刻的月亮正高挂在正午时太阳的位置,在最高点的同时也在向世人们通告:夜晚已经过去一半了。此后月亮只会沿着预定的轨迹逐渐下落,直到下次夜晚再出现。在那之前温暖的太阳会接替她的工作,将光明带给大地。

“一天要过去了啊。”

不,如果按24小时来算的话,一天已经过去了,实际上一天确实过去了。

但按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时间来算,我的“第一天”只剩最后几个小时了。有来到异世的真实感吗?我不禁这么问自己。

风在皮肤上滑行的感觉是真的,吃进肚中的温暖的食物是真的,那从窗外透进来的空明月光也是真的。

感觉是“真的”,同时又感到“不现实”。

如果说这是“不熟悉”所导致的还好说,可现在我更像是在“游戏”中。

一开始就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之后又与对方一家共进晚餐,现在又为了那位美人牺牲睡眠时间在这里散漫地站岗。有那么一瞬,我有种预感,我左前方的那扇门会走出一位导演,并且嘴里还会说着:“演得好,演得好。”

“所以说我不会被催眠了吧。”

这么喃喃自语着,在一片冷寂的夜晚里响起了不合谐的弦外音。

原本是踩在绵绵的草地上,草尖搔动的刷刷声。一会又转成牛皮靴踏在石子路上的“踏踏”声。

不像被风吹开的门在我的视线中被轻轻推开。

不是吧,这一切其实都是整人节目吗?

幻想中的主持人当然没有出现,推开门的是威廉。

“他们来了,看样子是往前门去了。”

“他们——”

肯定指的是“戈尔普林”吧。

不是吧,“潜入”真的会直接走大门的吗?

“准备一下,对面只有三人,一人放倒一只还是没问题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更加握紧了手中的这把神剑【鲁尔·肯乔】。

银色剑身在皎洁月光的照料下闪闪发光。

这是这个世界的造物者(女),赠予给被召唤之人(我),帮助我打败魔王的神器(器),拥有着无可比拟的力量,是确确实实的“外挂”。

唯一可惜的是,我现在还未搞清它的工作机制,只能将其作为最基本的武器用于挥砍。

远处野兽的嚎叫预告着不可避免的战斗即将到来。

擦去剑柄上的汗,我和威廉前往前门。

格劳内夫先生早就在前门等待了,他或许还不知道有敌人来了这件事。

走在我前面的威廉突然停住了脚步,感到疑惑的我绕过身旁的花盆,想要找到他所看的答案。

“不会吧…”

目睹这场景的我不由得说出了声,而这也成为了打破僵局的枪声。

屋里没有点灯所以看不见,但我能闻到空气中不熟悉的铁锈味。

格劳内夫先生右手拿着剑,左手捂着右肩冒着血液的伤口,与面前两只墨绿色的矮小生物对峙。

“戈尔普林…”

它们身穿黑色的夜行服,可那布料无法覆盖处露出的绿色皮肤和长而尖的鼻子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短剑与服饰都是为了潜入而准备的吧。

气氛在寂静中越来越焦灼,但我知道,格劳内夫先生必须先处理好伤口。

“爸,你先去楼上。”

“抱歉了,萨拉娜帮我包扎好我就回来。”说完,他往楼上跑去。

那两只绿色生物也被他突然的举动所警惕,身体前驱似乎还想追上去。

“安分点”我站在圣刚刚格劳内夫先生站的位置,挡在它们面前。

地板上的血液还未凝固,鲜红的宝石带着温度闪闪发光。

2对2,尽管人数相同,但怎么看都是我们比较占优势。

“你们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的?”威廉也站在我的身边,让我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对面依然保持沉默,从刚刚到现在就没听他们出声过,如石像般静默。

“不回答,是吗。”他收起原先开玩笑般的语气,“我现在以这间屋子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们离开!”

他的气势之大就连站在身边的我都吓了一跳。明明是队友还是会被他的命令威慑,或许是因为“我”是‘客’吧。

(先撤退,告诉队长改为强攻)

两团黑影小声地交流,随后跳入无边黑寂中。

看着它们没有回头的意思,我松了口气。

不过太早了。

银色的箭矢朝我飞来。

太大意了。明明知道异世界本身就是这么危险,却在没有准备随时赴死的心理状态下接受,我干了什么啊。

几小时前与还未熟悉的人们一起用餐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原来“走马灯”真的存在。

但就连“走马灯”存在这件事我醒来后也一定不记得。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恐惧。

身体出于本能地想侧身躲避,但依旧赶不上箭矢穿破空气刺来的速度。

我的异世生活在第一天还没结束的情况下结束了。

“Waterfall defend!”

面前突然凝结出一面水墙,其水流之快轻易地将箭矢弹开。

劫后余生的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连“是谁救了我”这件事都没那个空闲的时间去想。由不安,绝望转换而来的愤怒驱使着我冲向门外。

那簇黑影似乎为这突然的变故感到惊讶,发现我的存在后迅速从背后取出另一支箭。

刚才才想到有三只“戈尔普林”,有两只逃跑了,想必这就是第三只。

好生气,好愤怒。

好恨。

右手的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燃烧,产生的高温已经到了即使推着都会被烫伤的地步。

在见面后变得更加热烈的火光在它的眼中跳动着。

我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我想,那一定是我从未拥有过的。

“Fuel Flame”

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声音融入扬起的火焰中。

火舌接触到绿色生物的瞬间就将之燃烧殆尽。

没有哭喊,没有叹息,连察觉到的时间都没有。

下一秒地上只留下漆黑的痕迹,穿在身上的布料也摇摇晃晃地飘在空中,在火焰的侵蚀下慢慢回归于夜空中。

刺鼻的焦味和燥热的空气诉说着刚才的战斗。

不,根本只是复仇的“虐杀”。

在皮肤融化之前,我扔掉手中的剑。

剑柄脱离接触的瞬间,燃着熊熊烈火的剑身也变得黯淡。

就像电路的开关一样,火焰立刻熄灭。

只是放在地上,靠近时还是会被承载着热浪的空气侵扰而退却。

"Water create"

来到茫然的我身边的是一位削瘦的男人,不过经过刚才的事也让我意识到他并不“弱”。

“真没想到你会使用这种魔法。”他一边给火红的剑身降温,一边对我提问,我从他的声音中没有听出一丝惊讶,尽管他这么说了。

“我也没想到。”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我几乎是无意识地说出那莫名中二的英语,然后剑身的前端就点起火焰。

“看得出来,你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却连控制都控制不了。”

刚刚大概是那把神剑【鲁尔·肯乔】的力量,可以说我意外地使用了它的力量,现在连触发的媒介都没搞清楚。

“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我见过给武器附魔的魔法,但听都没听说过有人能在无吟唱的情况下利用武器使用魔法,而且发出的威力能与一级魔法使相媲美。照理来说用不是由传魔性能良好的魔矿石【玛尔吉】制成的装备是无法发挥出使用者本身的实力的。”

“又或者说,”他停下给剑降温的水。此时通红的剑身已经冷却到黑色了。

“你的能力远超于此?”

时间凝结了,空气稀薄了,空气降至冰点。

那红色眼瞳如一般灼烧着我。

被这锐利的视线刺得以不快,我吞了吞口水。

“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但刚刚的攻击大概是这把剑的能力。”

黑色的剑身上冒着热气,在冷凛的夜风中更显锋利。

“我是看不出来这把剑有什么特殊之处。”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

“···这把剑你是怎么获得的?”

这我可以说吗?现在我前面前的究竟是敌是友?

我的身份存疑,这点他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么该不该告诉他?

“勇者”,说白了就是个被授予外挂的异世界普通人,对我来说是这样。

那位“女神”——“自称女神”的人也没跟我说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也许是别扭的自尊心作怪,我到现在还是以空造的“旅者”身份存活在这个世上。

要隐瞒一个事实需要一个高明的谎言,而维持谎言需要更加高明的谎言加以修饰。不幸的是,我没有把秘密带入坟墓里的信心,况且那还太早了。

坦白or隐瞒?命运又在强迫我做出选择。

空气的热量已然被风带走,可这并不能使我的脊背停止冒汗。

我吞了吞口水。不,喉咙干得连水都没有,进入肺中的只有干冷的空气。

“[鲁尔·肯乔]”我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

他那严肃的脸上显露出一点惊讶。这很正常,毕竟我的答案没有解决他的疑问。文不对题、装模作样,可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这把剑的名字是[鲁尔·肯乔],是我宝贵的财产,其价格为无价。”

定义为财产,但实际上无价,有够奇怪的。

“[鲁尔·肯乔],[鲁尔·肯乔]啊…”

“怎么了?名字很奇怪吗?”

要是连异界的人都觉得奇怪,那么那位“女神”——“自称‘女神’的人的起名口味独特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有目共睹的。

“不,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有人还会给剑取名。”

不是我起的就是了。

“所以,抱歉,我跟这把剑的主人签了保密协议(单方面的)不能透露她的姓名,也就不能告诉你这把剑的来源。”

“没事,例不如说是我这边先失礼了,不应该对得墨忒耳家的恩人问这么多隐私话题”说完,他以极其标准的姿势对我行了个礼。

我感到些讶异,异界农民家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懂礼仪?

“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去慰问受伤的格劳内夫先生吗?”我用眼神示意回到屋内。

“我是很想去啦,可如何解决眼前的这个难题优先级在其之上。”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用魔杖(从战斗之初就一直拿在手里)指了指大门外。

“我不认为他们会善罢甘休,刚刚的顶多是来打探敌情的,敌人真正进攻还在后面。刚才逃走的戈尔普林现在大概已经回到大部队里了吧。”

他说的时候脸上依然没有波动,完全没有大军兵临城下的紧迫感。

刚刚如果我没冲出去,被我杀死的“戈尔普林”大概也会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决掉吧。

“怎么了?”

“没,不,没什么。你说得对,刚刚那两只‘戈尔普林’也说了要改为‘强攻’了。”

话一说出口,他的表情产生戏剧性的变化。他的两只赤瞳睁得很大,但很快就恢复原样。

我看得出来,那不是“惊讶”是“疑惑”

换言之,我刚刚说了不能被常人理解的话。

“你没在开玩笑吧,你说你听到了他们要强攻?”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前面那两只‘戈尔普林’是这么说的。”

他随意地甩动手中的魔杖,周围出现破风声。

“你…懂得戈尔普林的语言吗?”

这回换了我吃了一惊,不过又马上想到了他说这话的缘由:“自动翻译”的魔法。

这么看来这个世界各种族之间的语言各不互通,那她给我的这项魔法还挺方便的。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文字翻译”的魔法,当然前提是保留当前的“自动翻译”。

一想到学习的路途还很漫长(目前是全然“0”的状态),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看到我叹气的模样,他更显困惑。

“怎么了吗?”

“没事,我似乎有着这样的能力。”

“你怎么连你自己的情况都不清楚啊。”

“我也想问呐。”

来到异世后,我似乎被赐予了强大的能力,而那究竟是什么还有待考察。

首先把这些事放在后头,当下有着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那么,如何,要先回屋子里吗?”

——我留这,你上去吧。”

“可以吗?”

“别看我这样,我对魔法的运用还挺得心应手的,解决几只‘戈尔普林’不在话下。”

根据我的判断,你应该能轻松消灭几百只这样的敌人吧。当然,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我微微点头作为回答,将剑收回剑鞘中,把后背托付给威廉时。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给艾莉诺道歉吗?”他像是抓好时机似的,选择在这个时候向我提出请求。

“艾莉诺小姐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吗?”我感到意外,转过身面对他。

“你刚刚的动静挺大的,我想她应该被吵醒了。”

计划失败了,而且似乎是我造成的。

可最初的目的还没有变,现在至少要朝“平局”的局面努力。

“我会去艾莉诺那边的,可是——”

他猜中了我的回答,露出苦笑。

我指向他,指向他身后的漆黑,把除他以外的所有也都包含进来。

“我是不会帮你道歉的,因为这是你的事。”

这是我对他的请求的最后回答。

×××

艾莉诺·得墨忒尔,是我来到异世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女生。

她有着皎好的皮肤,小麦的肤色更增其魅力。

可爱的容貌和活泼的个性无论谁见了都会心生怜爱。

我,普拉克,一位普通男高中生,因各种机缘巧合成为了一名勇者(担负着拯救世界的责任),正前往她的房间(半夜)。

当然这是受其兄长之托。

“噔噔”

站在门前,强压着尴尬,敲了敲门。

起初是不变的平静,然后就出现了脚步声,

乘载着悠长岁月的地板支撑着上面的重量,同时又意外地没有发出响声。那是因为在其上的少女轻似薄纱。

而那细微的脚步声在听觉范围内逐渐加重。最后,室内的人停在门前。

“艾莉诺,是我,普拉克。”。

“啊,普拉克吗…”

“嗯,是我。”

“门没有锁,你可以进来的。”

啊,我都没注意。于是我的手伸向门把手。——

“……”

伸出的手无法前进,只是飘浮在半空中,随时都要落下。

我是普拉克,是16岁的青年,是一名高中生。

我自认为我不是属于“交际花”那种的,但也没有不会察言观色到这种地步。

“……”

里面的人没给外面的人开门。有选择,自己却不选,反而将它转让给别人。

“……”

艾莉诺,得墨忒尔,这位金发的少女,想要自己独处。不善察言观色的我擅自下了这样的结论。

“艾莉诺…”

“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确定了我的猜想。

刚刚一直存在,却一直想忽视般不在意的,如今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耳中。

耳朵记下音色、音量、音高,然后交给大脑。大脑不断打磨,重现,分析后,心也理解了。

是自我的想法,是强加在他人身上的想法,是明明不想擅自下结论却还是做了的矛盾心情。

把我拒之门外的金发少女,在忍耐某些东西。

明明放在心里就好,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明明已经压在心底里,却还是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流入肺部,扩散在空气中,进入话语里。

湿润的话语,想强颜欢笑的表情,和在那失败后的心情。

她应该看到,知晓了楼下的状况。屋内感受到只有她一人,她的母亲应该带已经带格劳内夫先生下去治疗了。

看到这样的情形,她会怎么想呢?

我无从得知她的想法,也永远不可能了解。

所以我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在自责。

而真实的想法是否有偏差,端看门后的人了。

停滞的身体重新恢复活力,手握住自早已预料到的冰凉的门把手。

“艾莉诺,我进来了。”

没有回应。

于是我推开门。

门后的坐在床上,以手抚面的少女。

被褥杂乱地挤成一团,看来在事件之后就没有整理过,房间里只有静静哭泣的少女被留下。

轻轻地靠近,选择在离她几米的地方坐下。

裤子可能会沾到木板上的灰,但现在无需去在意。

“......”

她没有发出声音,是无声的哭泣。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不知要多久才能抬起。

床旁的窗户外是神秘的黑,令人恐惧。

“艾莉诺”我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

“艾莉诺”我再次呼唤

没有回应

“艾莉诺”我仍不死心

依然没有回应。

“艾...”

“你真不懂看气氛软。”她抬起头露出有点为难的微笑。

看着她的表情,我感到心被揪紧。

她一直都把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无论那是对还是错。

“气氛这种东西一般人看不见的吧。”

“你都看到我在哭了还来烦我。”

“让我担心的人没资格讲这种话吧。”

“啊…”她突然轻微地叫了一下,又把脸转过去。

原本想问问“怎么了”,却又像感到害羞似地重新挑选词句。

“威廉,格劳内夫先生,萨拉娜女士,我,大家都在担心你哦。”

虽说是威廉拜托我的,但我想父母亲也有同样的心情吧。

“可爸爸都受伤了!”她突然放任感心情大喊,仍然不转向我。

像是对着不在场的某个人宣泄自己的感情。

没有对象,就只是想将话语喊出,想让人听到。

因为本来想藏起来的,已经忍耐到极限了,所以即使对象是我,她也能如此地恸哭。

“呜,呜…”

正因为是我,她才能像这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哇…呜…”

不断抽泣着,有好几次想要停止,就有多少次继续。

我能做什么?不禁这样问自己。

为什么她会哭?知道了。

为什么使她哭的原因存在着?不知道。

要怎么做才能安慰她?

我有没有安慰她的权利?

……

在唯一的已知与千万个未知中,我找到了,不知道,但是看到了,闻到了,听到了。

跨越世界对她的恶意后,触及到了。

我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

触摸到了。

接着拉开她掩面的手,看到她哭肿的脸。

生来姣好的脸庞在泪珠下更显娇美。

接近了。

她因我无故的动作而感到疑惑,又或是眼前突然变亮而愣神。

无论哪种,都是一样的。

不需要去知晓背题背后真正的答案。

因为没有确切的答案。

只要以自己的方法作答就行了。

尽管那是称不上“正确”的答案,尽管那是离题的答案。

所以,我的解答是:

“交给我吧。”

毫无责任,没有根据,没有真实性的谎言说出来了。

“咦?”

“让我保护你吧。”

羞愧地想要冲出房间。罪恶感驱使我不去看她。

但现在不能这么做。

我注视她,她也从杂乱的发梢间将视线稍稍移向我。

不能闭眼,即使内心意识到这是违心的话。

谎言随时都会被揭穿,所以我一向都避免说谎。

可是现在,如果不这么做,我会后悔。

明白了这点,就能正大明地说出这样的话。

“请让我成为你的助力。”

“啊。”

她张嘴想要说些反驳的话。

在那之前,我抓住她的手。

手心很潮湿,上面全是眼泪。

手指很娇嫩,体现着她作为女性的魅力。

她的手微微颤抖,随时都有可能甩开。

一秒,两秒过去了。

我们的手依然拢在一起。

“明白了吗?”

“嗯。”

接到肯定的回复后,我松开了手。

我不敢去看她的脸,因为现在我的脸一定很红。

很害羞,又很激动,同时也很惊讶这样的自己。

“普拉克,”她擦干眼泪

“你真的很奇怪欸。”

“这点我也有自觉。”

看到她的笑脸,心里就会觉得:

真是太好了。

跟艾莉诺待了一会后,我回到一楼,顺道去慰问了得墨忒尔夫妇,最后来到威廉身边。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去洗手洗把脸,好洗去我脸上的热度。

“说出来了啊…”

啊啊,羞耻的要命,后悔的要命。

所以,我不希望艾莉诺担心这样的我。

“艾莉诺怎么了样?”察觉到我的存在,他头也不回地自言自语。

当然,这是在跟我说话。

“感觉不太好。我姑且安慰了几句。”

“哥哥的工作被抢了啊。”

“你们让她自责了,以后要多多关心她”

“是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我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得说:

“是的。”

“这样啊。”他抬头看向夜空。

没有星星,月亮也逐渐下落。

一天过去了,新的一天正在到来。

“普拉克。”

“?”

“不要拐走我的艾莉诺哦”

“为什么这么说?”我感到意外,又有点好笑。

果不其然,他恢复以往开玩笑的语气,转过头来对我说。

“你抢走了我身为哥哥的工作嘛。”

“我可不想当你的兄弟。”

像放弃似地,他转换话题。

“真的感觉你会抢走艾莉诺啊。”

“何出此言?”

“毕竟你很擅长玩弄女人。”

“不要讲这么难听。”

“那么,欺骗如何?”

“怎么尽是不好的词。”

“抱歉,除非此之外我想象不出有什么适合你的形容词了。”

多动脑筋啊,不是还有很多褒义词吗?

“···算了,就算我擅长欺骗吧”

至少比“玩弄”这种说法要好。

“不只擅长欺骗女人,还擅长欺骗男人呢。”

“说得我像个欺诈犯一样。”

就是这样。他点点头。

“说起来你是今天跟艾莉诺认识的吧,这话是真的吗?”

“硬要说的话是昨天。”

毕竟夜晚已经过去了。

“才一天就获得艾莉诺的芳心,你是花花公子吧。”

“事先说明,我身边熟悉的人中除了母亲外,女性人数屈指可数。”

“可以预料得到。”

顶着这样的一张帅脸的人说出的话攻击性就是不一般呐。

“怎么老是问我艾莉诺的事,你是他哥哥吧,这方面不是你比我了解吗?”

“当哥哥的不可能了解妹妹的所有事吧。”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打听?”

“算是吧。”

“那么我不可能回答你。”

“为什么?”

“因为我同情有个控制欲超强的哥哥的艾莉诺。”

霎时间,火红一片。

周围是红色的世界,只有火在燃烧。

我,他,草,树,天空,都被火光照耀。

发不出声音,因为还来不及疑惑红色就褪去了。

“刚刚是?”

“不好意思,玛娜有点絮乱。”

他手中的魔杖前端的红光正逐渐消失。刚刚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个引起的。

“啊,这样它们也会发现我们了。”

“它们是指?”面对陌生的指示代词,我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戈尔普林”。他说出了对我来说在一天中使用频率超高的词。

“怎么会...”

熟悉的单字,陌生的意义,大脑拒绝理解。

不明白,不愿明白。明白了,不愿相信,不可置信。

“你把我们的位置告诉他们了,你疯了?”

心中有一团火,感觉得到有火在燃烧。

想把一切都燃烧殆尽,想把周围变成火红的世界。

熟悉的场景,刚刚才见过的景色,未曾遇见的光景。

在那之前,剑身的前端变得通红,渐渐延伸至中段,剑柄。

“果然是这样吗。”站在我一旁的男人这样喃喃自语。

“你知道些什么?”我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知道。身为凡人的我无从得知神的旨意。”

“!”

“看看眼前吧,‘被上天授予的勇者’。”

他这么说了。

我放下剑,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绿色的水平线处有一处突起。在黑夜中树林里的萤火虫发出微弱的光——不对,那是火光。

密密麻麻,融成一片。

密密麻麻,胡乱舞动。

密密麻麻,吞噬一切。

这是真正的行军。

数不出人数,只是火红的一条线,如浪般袭来,放大。

“戈尔普林”,黑暗中默念这个刚学过的单字。

绿色矮小的丑恶生物,在我原本的世界中是只存在于幻想题材中的生物。

想要逃跑,“本我”这么说。

不能逃跑,“超我”提出反对。

其结果是,“自我”被定在原地,没有力气去捡地上的剑。

谎言的力量没能让我站起来。为了目的所许下的承诺无法改变人的本性。

直到现在,我果然还是我,不是什么勇者。

红浪从树林中向我们袭来。

无声的世界,有颜色的世界。

想逃离,所以闭上眼睛。闭上了眼睛,又想逃离眼前的黑暗,于是睁开眼睛。

眼前是不变的,纯色的世界。

“为什么…”口中只能说出无意义的话语。

“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不是想让艾莉诺平安吗?”

“这点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不可能置艾莉诺于危险之中。”

“那为什么…”

“我说了,仔细看。”

红浪依然向我们袭来,只是看起来更大,距离也更近。

危险没有解除。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心里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怎么办”就被提上思考的行程。

“威廉,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至少为了艾莉诺,接下来和我一起战斗吧。”

“不,我不会出手。”

那是陌生的声音。

“威廉·得墨忒耳”是眼前男人的伪装。

“艾莉诺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什么?”

“你不是威廉·得墨忒耳”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似曾相似的对话,可对象已经改变了。

“回答我。”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凭我是得墨忒耳家的恩人。”

“…”

他没有反驳,只是用他那双天生如红宝石闪亮的赤瞳注视我。

同样的招式,就像“威廉”得墨求耳一样。

“我是威廉,是艾莉诺的兄长。”在长时间的对峙后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所以我不会帮助你。”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这样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视线移回前方。黑夜被点燃,火光仿佛近在咫尺。

“你要怎么做呢?勇者?要逃跑吗?”

要逃跑的话已经错失最好时机了,而且我逃跑的话艾莉诺怎么办?

“我会保护好艾莉诺,决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他这么说。

“即使我们的目标一致,也不能合作吗?”

“不能,因为你是勇者。”

这个世界的人们对勇者似乎抱有某些偏见。

“我确实是勇者。”

“你承认了啊。”

“但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我能依靠的只有一把剑。”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放下它?”他用眼神示意了被我丢在一旁的剑。

那是“神”赐予我的“外挂”——【鲁尔·肯乔】。

此刻,它就跟一把破烂的剑一般,被丢在一旁。

如果没有发挥它力量的才能,“神剑”就与普通的剑别无二样,更别提是由我这个连剑术基础都没有的人来使用,连它身为“剑”的本领都发挥不出来。

无法使用的“神器”根本就是破铜烂铁。

“我,我不了勇者”。挤出口的只有微弱的话语。

“那你为什么要当?”

因为想要找到某些东西。

就连这种理由也说不出口。

沉默着,沉默着,但光一直在跃动。

“来了,他只是轻轻提醒我。

捡起剑,感觉手在发抖,大地在颤抖。

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到眼前,感觉到眼前了却仍只是远远的一条红线。

分不清远近,分不清什么时候会迎来生命的终结。

于是,黄光出线现了。

那比红光更耀眼的光,像要宣布自己在漆黑世界中的主权般,与红光交织在一起。

红与黄不断碰撞,交揉,要把对方染成自己的颜色。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看看“威廉”的反应。

焰色瞳孔放大,但也仅此而已,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渐渐地躁动平息,红线变成了黄线。

“那是什么?”

“王国的军队。”

“[治安局]?”

“不,是[克拉特利之爪],王族的亲卫军。”

“是来剿灭‘戈尔普林’的?”

“不知道,目标或许是我和你中的某一个。”

××××

幕间 在房间内的少女

透过窗户,远远地能看到树林里有一条红线。

显然在房间内的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是没有意识,是因为忙着平复心情才没有空闲工夫去看窗外。

金黄色秀发如田野上的小麦一样闪耀,姣好的脸庞上是干涸的泪痕。

没有哭泣,不是哭够了,也不是不想哭了。想哭的话随时都可以哭出来。

是因为相信着,因为有人对自己承诺了。

为了不辜负那份承诺,所以相信他,所以不能哭。

明明才刚认识一天,明明才说了几句话,就受到了不少帮助。

少年已经离开房间有一段时间了,自己却仍然不想离开。

或许可以见面,或许见到面后能聊天,

一定要向他道谢。

可自己为什么不能站起来呢?

是因为自己的脸哭得很糟?不是。是因为不想见他?又怎么可能。

没等少女思考出个所以然来,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妈妈?”

“艾莉诺,好点了吗?”

“嗯。”

“普拉克先生要走了,去送他一下吧。”

“咦?怎么这么快?”

“人家是旅行者吧,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啊。”

要说再见了。

不知道他的故事,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但是要说再见了。

这一刻,少女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想以及该如何做的。

“好了,艾莉诺,走吧。”

“等一下,妈妈,我去洗一下脸。”

“也对,哪能让普拉克先生看到这样的你啊。”

“真的有这么糟吗?”

对此,萨拉娜·得墨芯耳只能微笑。不是因为她女儿的脸哭得很凄惨,而是她看到了艾莉诺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你真的很奇怪呐,普拉克。”被带出房间时,少女如此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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