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泽尔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呜呜伯的怎么真是头雌龙啊?来到这个世界人当不上也就算了,怎么一出生下来,连性别都搞反了啊?”
但与她内心的天人交战不同,此刻冰窟里已被我们的泽尔小姐“语出惊人”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与沉默之中,整个冰窟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风雪声似乎都小了下去。
听不懂龙语但注意到氛围发生改变的跪伏在地的狗头人们茫然地抬起头,互相交换着困惑的眼神。
年长而又对龙语略通一二的萨满则忘了颤抖手中的骨杖。
而德拉克斯长老脸上的悲痛和虔诚则瞬间凝固,皱纹仿佛更深了。
他张了张嘴,布满鳞片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预想过这位尊贵的小姐会询问父母的陨落真相、部落的困境、甚至铂金龙神的旨意……却万万没想到,在这神圣的、充满希望的重逢时刻,这位疑似守护者血脉的银龙雏龙,最迫切的问题,竟是关乎她自身的……性别确认?
“呃……这个……”德拉克斯原本熟练运用了几十年之久的龙语好像突然间遗忘了个干干净净,顿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他努力回想关于有关龙类变形术的古老传说,但记忆中从未提及性别转换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尊贵的……小姐……据、据我们所知,伟大的真龙变形术,是一种变形……自我能力,无需消耗法术位,即……可随意变形。完美展现,嗯,成为当前生物时的本质形态……应当……应当不会改变其天生的性别……”
他回答得极其不确定,感觉自己几十年的智慧在寒风中碎成了冰渣。
泽尔冰蓝色的竖瞳里顿时闪过一丝绝望与释怀,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窘迫替代。
看见原本的氛围被在他人看起来完全不知所谓的问题彻底破坏了。她赶紧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威严:“咳!明白了!这很重要的!毕竟……优雅的姿态需要正确的认知!”
说着她努力挺起雏龙那小小的胸膛,试图驱散空气力弥漫的浓浓尴尬。
“但他呜呜伯的不是这种认知啊!”
泽尔的内心在悲鸣,又有谁直到她现在内心中的欲哭无泪呢?
然而,雏龙的生理需求不会因尴尬或悲伤而延迟。就在泽尔试图用“优雅姿态”来掩饰尴尬时,一阵强烈的、源自胃囊深处的不适感汹涌袭来。
历经堪称恐怖的暴风雪后,泽尔的体力早就被大量消耗了,只不过刚才为止她都在强忍住不表现出来罢了。
但此刻,在确认安全后,彻底放松的她其意志力再也压制不住那份附骨吸髓般的饥饿感。
不,那不只是饥饿,更像一种来自本质的“匮乏”感。伴随这感觉的产生,她的鳞片似乎微微发痒,体内流转的微弱魔力也变得滞涩。
她的目光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了深深的饥饿与欲望,不由自主地扫过洞窟。简陋的石器和骨器,破旧的毛皮,几个冻得硬邦邦的、看不出原貌的根茎……别说液态秘银和魔法水晶了,连一块像样的金属片都看不到。
还优雅,文明?泽尔内心哀嚎一声。在这冰天雪地、资源匮乏的狗头人部落里,她那属于银龙的饮食习惯,已经成了对生存的最大阻碍!
德拉克斯敏锐地捕捉到了雏龙眼神的变化,那从困惑到窘迫,到饥饿,最后演变成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只余下了对食物的渴望,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作为曾经侍奉过银龙,甚至陪同他们参与过几场抗击恶魔的大战的老萨满,他比那些普通狗头人更了解真龙,尤其是幼龙的需求。
“小姐……”德拉克斯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歉意和忧虑。
“部落……如今非常困难。在泽拉克丝大人与月希尔瑟拉大人疑似陨落后,那些邪恶的爪牙和严酷的风雪封锁了群山,也不断压迫我们部落的生存空间。现在我们已失去了大部分矿洞和安全的猎场。珍贵的秘银、纯净的银矿脉……还有魔法水晶……我们已经五年未曾见过了。”
说着,他痛苦地低下头,“我们……我们甚至无法为您提供一顿符合您高贵身份的餐食,这是我们的失职!”
泽尔看着眼前这些可谓是形容枯槁、眼中却依然燃烧着对她的忠诚,或者说对她所象征的希望忠诚的狗头人们。再看看自己这小小的、却对长者口中所谓那些符合身份的高贵餐食嗷嗷待哺的身体。
她实在无法苛责这些在生存线上挣扎的狗头人们,他们压根不欠她什么。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或许曾是他们的守护者,但这份责任,此刻却沉重地压在了她这个连自己都喂不饱的雏龙身上。
复仇的誓言在心底沉甸甸地压着,但此刻,活下去,不顾一切的活下去才是复仇和了解真相的前提。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胃里的不适和内心的沮丧。
“没有那些……‘高档食品’啊……”
她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稳,尽管尾音还是带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许那位长者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什么,但她不能让眼前这些忠诚的信徒,尤其是那些并未听懂龙语的普通狗头人再一次看出什么破绽,察觉到他们眼中“高贵使者”此刻的窘迫和虚弱。
这不仅关乎她的尊严,更关乎这个摇摇欲坠的部落所剩无几的信念与希望。
为此她甚至刻意用上了传承记忆龙语里那些显得“更文明”“优雅”的词汇。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德拉克斯,带着一丝最后的、微弱的期待:“那么,次一等的选择呢?高纯度的贵金属,甚至。魔法装备也是可以的。”
德拉克斯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部落仅存的一点贵金属,都被熔铸成了工具和武器确保我们最基础的生存了。至于那些小姐您可以食用的魔法装备……”
他苦笑着摇头:“那是魔法与武器的完美结合,价值连城到在我们部落只作为传说流传,而从未拥有过。”
或许是泽尔眼中那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刺痛了他,或许是内心对守护者后裔的愧疚感,他又赶紧补充道:“不过这座冰窟里有着一条还算纯净的银矿脉,我们已采集了不少原矿……”
但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再次低落下去,充满了难堪。“我们没有足够的燃料,没有强大的火焰,更没有精通的冶炼匠师……我们无法将它们提纯成您可能需要的、纯净的贵金属……”
说着,他咬了咬牙,向前挪动了一下身体,离泽尔更近了些。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嘶哑:“小姐,如果您……如果您实在无法忍受饥饿的煎熬,那些未经提纯的矿石……或许能暂时……缓解?”
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惶恐,仿佛在建议一位高贵的公主去啃食泥巴。
他知道银龙对“优雅”和“文明”的执着,这种堪称茹毛饮血般的原始行为,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仅次于看见那些邪恶存在的亵渎。
为此,他已经做好了为族人代为承受银龙怒火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