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想中的愤怒咆哮与接踵而至的冰霜吐息并未降临。
或者说,无论以前世经历过正经教育的身份看,还是以作为一头银龙的本性来看,泽尔压根就没有思考过这种选项。
但饥饿与来自身体本能的对吃下以银龙来说除了能生存下去外与岩石与泥土无异的玩意所产生的抵触矛盾而又撕裂地交织在了一起。迫使泽尔情不自禁的犹豫着,沉默着。
雏龙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冰蓝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长老所指的洞窟深处黑暗的矿道入口。伴随着视角的转移,胃里的灼烧感也跟着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如汝所愿……”
泽尔脑海中突兀地闪过她这一世母亲所留给她的戒指内所刻的那一句话。
“但看起来目前这情况似乎不是很符合吾的意愿啊……也不知道这银石矿和那蛋壳的口感比起来如何。”
泽尔在内心有些无奈的自嘲着。她下意识地晃了晃头,感受到了头上戒指所传来的冰凉与异样感,似乎在嘲笑她此刻的窘境。
“带路吧。”
泽尔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完全失去了之前刻意维持的腔调,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被饥饿驱动的决绝。
她甚至没有再看德拉克斯一眼,在下定决心后,她将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对抗那要将她理智吞没的饥饿感和对“不洁食物”的本能抗拒上。
本以为死期已至的德拉克斯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惶恐和更深的愧疚。
他慌忙爬起身,对着几个强壮的战士低吼了几句泽尔听不懂的语言。很快,两支简陋的火把被点燃,驱散了矿道入口的黑暗。
德拉克斯亲自举着火把,佝偻着身体,无比恭敬又无比忐忑地为泽尔引路。
矿道狭窄而崎岖,对于雏龙来说也仅仅勉强能通行。冰冷的石壁触感粗糙,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秘银特有的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对银龙来说)
这气味让泽尔的饥饿感瞬间飙升到了顶点!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来,又被她强行咽下。
“还不行……至少,不能就在这里失态……”
深入矿道数十米,火把的光芒映照下,一片闪烁着黯淡银灰色光泽的岩壁出现在眼前。裸露的矿石星星点点,犬牙交错地嵌在深色的岩石中,形成一条蜿蜒的脉络。这就是那条银矿脉。
“小…小姐……就是这里了……”德拉克斯的声音带着颤抖。
泽尔没有回应。她冰蓝色的竖瞳已经完全锁定了那片银灰色的区域。比刚才浓郁不少的香甜气味让饥饿的本能彻底压倒了理智的抗拒。这让她低吼一声,猛地扑了上去!
“咔嚓!嘎嘣!”
刺耳的摩擦和碎裂声在矿道中响起。泽尔用她稚嫩但足够锋利的龙牙,狠狠啃噬着冰冷的岩壁。坚硬的岩石在她的利齿下崩裂,混杂着大量杂质的银矿石被强行撕扯下来。
那粗糙的、混杂着大量无用岩石碎屑的口感即使以人类的角度都绝对与美味无关,在龙族的角度来看更是让她几乎呕吐出来。
这让她完全没心思感受什么滋味,只是将这些原矿胡乱嚼碎后便囫囵吞下!
冰冷、坚硬、粗糙……如同吞咽着无数细小的刀刃同时划过她的喉咙。
当这些原矿进入她的消化系统时,随之而来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的绞痛瞬间从胃部蔓延开来!
泽尔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呜咽,身体猛地一僵,前爪死死抠进了地面岩石。
这些秘银含量极低的原矿对于刚出生的雏龙实在太过难以消化,以至于到了现在,强行吃下这些食物的后果变成了令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切肤之痛。
她必须吃,否则会饿死!但吃下去的痛苦,又几乎让她想立刻停止。
德拉克斯和狗头人战士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心目中高贵优雅的银龙后裔,像最饥饿的野兽般啃食着冰冷的岩石。
看着那小小的身躯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一种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笼罩了他们。守护者大人的后裔,竟沦落至此!都是他们的无能。
见此情景,另一个萨满摩西也有些忍住不了,别起头,不忍看见这一幕的同时,低声祷告着:
“我们的罪孽深重,铂金龙神不曾祝福我们也是应该的。可小姐……她还太幼小,太无辜,太……龙神啊……怎么会……”
但泽尔没有心思注意到身边的变化,她强忍着剧痛,再次张开嘴,狠狠地咬向岩壁!每一口吞咽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痉挛,胃部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揉捏。
大量的时间、大量的精力,都将被这痛苦而低效的进食过程所吞噬。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勉强被吸收的稀薄金属能量,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低效的方式,艰难地融入她新生的鳞片和骨骼,代价是持续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和虚脱般的疲惫。
时间在痛苦而又压抑的呜咽中不断流逝。当泽尔感觉到原先那足以让她疯狂的饥饿感不知是被暂时压制或者说被剧痛掩盖时,她已经瘫软在冰冷的矿道里,小小的身体因为持续的绞痛而微微抽搐,银白色的鳞片都显得暗淡无光,沾满了岩灰。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每天这么个折腾法我不如死了算了。”
泽尔艰难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竖瞳里没有了之前的窘迫,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冰冷决心。
她看着德拉克斯,看着那些眼中充满痛苦和忠诚的狗头人,彻彻底底地意识到了——
她必须改变!她必须让这个部落重新站起来!这不仅是为了他们,更是为了她自己能活下去,从这痛不欲生的境地里解放出来!
“德拉克斯……”泽尔的声音虚弱但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告诉我……部落……现在最需要什么?”
她没有说什么关于她自身的困难,也没有抱怨丝毫为何不把那些由纯度更高的贵金属所制成工具供奉给她。自己从来都没有资格为了自己一时的满足夺走他人耐以生存的必需品。
相反,她直接问狗头人们需要什么,这是最紧迫的需求,也是她现在最需要解决的事,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这个部落。
自父母的名字从德拉克斯口中得知后,那份责任感从未如此刻般沉重而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