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后，站在冰谷中央清理出的空地上，泽尔深吸了一口刺骨的空气。
飞行并翱翔于天际之中，那是刻在银龙血脉深处的本能呼唤。每每看见记忆中前辈们那自由穿行于云端的画面，都让她心潮澎湃。
前世身为人类的她乘坐飞机的次数不算太少，在电子游戏里驾驭各国的军用飞机在机炮与导弹里穿行的“经历”也让她对飞行有了点自以为是的理解，但这些终究是借助于外物，远没有亲身飞向天际来的深刻。
更重要的是，掌握飞行意味着机动性，意味着在危机四伏的冰原上多一份生存和守护的力量。
“都让开点！给小姐腾出足够的地方！”德拉克斯长老紧张地指挥着，既期待又担忧。
狗头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远远地围成一个大圈，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小眼睛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泽尔凝神静气，顺从巨龙身体对飞向天空前的本能反应：舒展双翼，感受气流的脉动，将魔力均匀地注入翼膜进行加固，尾巴下拍与后肢蹬地提供初始的升力……
“什么嘛，感觉很轻松的样子。”
说着，她猛地展开那对覆盖着细密银鳞、连接着坚韧皮膜的翅膀！翼展瞬间超过了她的体长，在昏暗的雪光下闪烁着内敛而高贵的银辉，引得围观的狗头人们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充满惊叹的抽气声。
“开始了！”泽尔在心中低喝。
她调动起体内的魔力，小心翼翼地将其引导向双翼的根部。同时，强壮的后肢与尾部肌肉绷紧，猛地向下一蹬！
“噗！”
一次便是功成，大概……离地有半米多高！一种奇妙的失重感传来，泽尔心中不禁一喜。
然而，这份喜悦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那些记忆和本能完全告诉她，左右翅膀需要多么精确的协调。
就在她下意识地想要拍打翅膀维持高度时，左翼不知怎么用力过猛，猛地向下一扇，右翼却像是没睡醒，慢了半拍才跟上。
“哎？”
泽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冰蓝色的竖瞳瞬间瞪圆，充满了猝不及防的惊慌。
整个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向左侧剧烈倾斜！像一架被狂风吹歪的纸飞机！
“小心！”德拉克斯长老失声叫道。
围观的狗头人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眼睁睁看着他们高贵威严的小姐，在空中手忙脚乱地扑腾着。
银白色的身影歪歪扭扭，翅膀的扇动毫无规律，左摇右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在天空中飘来荡去。
“稳住，稳住啊，小姐！”
作为护卫的冰爪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恨不得飞上去帮忙。
泽尔拼命回想记忆里的前辈们那些平衡技巧，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越是想调整，翅膀扇得越乱。
她在离地一米多高的低空，歪歪斜斜地挣扎了大概三、四秒钟，期间还险险地擦过一块凸起的岩石，惊得几个狗头人差点跳起来。
最终，在又一个意义不明的急转弯时，左翼再次失控，猛地一沉！
“哇啊——！”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完全失去龙类威严的惊呼，银白色的雏龙彻底失去了平衡，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头下尾上，像颗小炮弹一样——
“噗嗤！啪叽！”
一头扎进了空地边缘那厚厚的、松软的积雪堆里！冲击力扬起一片雪雾！银白色的龙头和整个前半身都深深地埋了进去，只剩下两条后腿和那条银光闪闪的尾巴，直挺挺地竖在外面。
冰谷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寒风卷着雪粒的声音，呼呼地吹过。
几秒钟后。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憋到内伤的嗤笑，不知从哪个狗头人嘴里漏了出来，这就像打开了泄洪的闸门。
“噗嗤…”
“嘿嘿…”
“咕咕咕…”
压抑的、此起彼伏的憋笑声如同涟漪般在狗头人群中迅速扩散开来。
就连一向刻板严肃的德拉克斯，看着雪堆外那两条还在徒劳扑腾的龙腿，以及那根甩来甩去的银尾巴，老脸也瞬间扭曲，嘴角疯狂地向上抽搐，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冰爪倒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过整张脸憋得通红，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不——许——笑——！”
雪堆深处，传来泽尔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极度羞恼的吼声。
她奋力挣扎着，终于把沾满雪沫、狼狈不堪的龙头从雪堆里拔了出来，用力甩了甩，冰蓝色的竖瞳因为窘迫瞪得溜圆，努力想要维持威严的样子。
“都严肃点！不就是硬着陆吗？又不是学某个牢大了，好吧，单论这样子不如牢大……总之，总之，这是……这都是必要的练习过程！”
然而，她此刻银白色的鳞片沾满了雪渣和冰屑，头顶还顶着一个小雪堆，配上那因为羞恼而显得格外“凶狠”的表情——效果实在是适得其反。
“噗哈哈哈哈！”
没想到是冰爪第一个彻底破防了，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紧接着，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冰谷中瞬间爆发出一片善意的哄堂大笑！狗头人们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出来了。
连被图克押着、在矿洞劳改的戈鲁克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缺牙的嘴咧得老大，发出嘎嘎的怪笑。
泽尔听着这满山谷的笑声，感受着脸上，鳞片上冰冷的雪沫和体内因为这番剧烈运动而微微发热的血液、以及更加活跃流转的魔力，那份强烈的羞恼感愈发活跃了。
但她很快抖了抖翅膀，甩掉身上的冰雪，冰蓝色的竖瞳里窘迫褪去，重新燃起不服输的斗志。
“哼！笑什么笑！”
她故作凶恶地低吼一声，声音却没了之前的恼火，反而带着点气鼓鼓的可爱，
“失败是成功之母！都看好了！”
说完，她再次昂首挺胸（不看头上的冰雪的话），走回空地中央，银白色的翅膀再次有力地展开！
冰谷中，银龙雏龙那笨拙却充满活力与韧性的扑腾身影，和狗头人们带着鼓励而又此起彼伏的笑声与加油声，组成了在这残酷冰原上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每一次狼狈的扑腾，每一次歪斜的冲刺，甚至每一次“噗嗤”的栽倒，都让那双冰蓝色的竖瞳离天空的梦想更近了一分。
霜鳞之誓的狗头人笑归笑，但不约而同的相信，他们的小姐，守护者们的后裔，不长的时间里便能征服这片苍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