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还有那熟悉的、如同无数冰刃在胃囊里搅动的剧痛。
泽尔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虚弱中沉浮。战斗时的怒火和爆发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强行透支吐息和战斗带来的反噬,叠加在原本就因消化不良而极度脆弱的身体上,让她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和嘈杂钻入她的感知。
“小心点,轻拿轻放。”
“小姐还没醒吗?德拉克斯长老?”
“药膏,快给重伤员敷上!小姐换回来的药草很有效果。”
“冰爪!带几个人再去检查一下洞口防御!黑爪和裂石爪那些杂种说不定还会回来!”
声音模糊而遥远,充满了疲惫、担忧,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忙碌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泽尔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冰蓝色的竖瞳先是茫然地聚焦在冰窟顶部嶙峋的岩石上。
她正躺在洞窟深处相对平坦干燥的地方,身下铺着部落里能找到的最柔软的几张鞣制毛皮。胃部的绞痛和全身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
“小姐!您醒了!”一个激动而沙哑的声音立刻在旁边响起。德拉克斯长老布满鳞片的脸出现在泽尔的视野里,浑浊的老眼此刻充满了血丝,但闪烁着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赞美铂金龙神!您终于醒了!”
泽尔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火烧,只发出嘶哑的呼气声。
“水!快拿水来!”德拉克斯立刻回头喊道。
很快,一个用光滑冰石打磨成的粗糙石碗被小心翼翼地捧到泽尔嘴边。
清凉的雪水缓缓流入她的喉咙,如同甘霖,稍微缓解了干渴和喉咙的刺痛。她贪婪地小口啜饮着,冰蓝色的竖瞳扫视着周围。
冰窟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受伤的战士们被安置在角落,几个部落里懂点草药的老妇人正用从侏儒那里换来的药膏和干草叶为他们处理伤口。
上次缴获和这次换来的铁质武器被集中放在一边,由几个战士负责打磨和保养。
但最显眼的是堆放在冰窟中央的那几大袋粗粮饼和肉干,以及旁边小袋的草药——那是她用巨大的风险换来的生存希望。
几个幼崽眼巴巴地看着食物袋子,被他们的母亲紧紧搂在怀里,但没有人敢上前哄抢。
看到泽尔的目光落在食物上,德拉克斯立刻会意,声音带着深深的感激和一丝哽咽:
“小姐,您换回来的食物救了我们。重伤员需要营养,幼崽们也终于能吃饱一点了!”
他顿了顿,眼中充满了后怕,“还有那些草药……没有它们,我们还要至少要失去六名战士……”
泽尔微微摇了摇头:
"吾的成果?若吾不自以为是,背着你们外出,大家也不会……"
听到这个丧气话,德拉克斯罕见严肃了起来:
“小姐,这件事你没有问题。我老了,任何事情都习惯保守一点。这很多时候是好事,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损失,但现在这情景,过于保守只会坐以待毙。”
“敌人什么时候都会打过来,难不成每一场战斗我们都能毫发无伤或仅凭摩西的神术就能全部解决的伤亡吗?不过这一次的损失……”
说到这,德拉克斯的脸色黯淡下去:
"五名勇士回归了巴哈姆特的怀抱……八人重伤,需要时间恢复。轻伤几乎人人都有。黑爪部落这次是下了死手。"
他握紧了拳头,布满鳞片的手背青筋毕露。
"他们一定是知道了裂石爪的失败,又以为您不在...才敢如此猖狂地来抢夺我们的矿脉和物资!这群贪婪的鬣狗!"
"如此巧合,是红龙的指使么?"
泽尔平静地吐出这个词,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忙碌的冰窟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狗头人,无论是否在听,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动作僵住,眼中浮现出源自血脉本能的、对高等龙类的深深恐惧。
德拉克斯更是浑身一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仿佛这个词本身就带着硫磺的诅咒。
“不。”
泽尔又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竖瞳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它或许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黑爪、裂石爪……这些鬣狗,只是嗅到了血腥味,自发地聚集在更强大的猛兽制造的废墟里争抢残羹冷炙,并试图向那并不在意他们的存在献上供奉以换取生存空间。"
她精准地点破了那些敌对部落行为的本质——贪婪和对力量的盲目依附,而非红龙有意的指使。
“我不知道昂,不关我的事,当初我也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原属裂石爪里地精队长的戈鲁克现在由于表现良好也是恢复了自由之身,见泽尔矛头指向了老东家,也是连忙自证清白。
这一打岔,却让狗头人们心中那被无形巨手扼住的感觉稍微松动了一丝。
敌人并非无懈可击的、被红龙意志驱动的整体,而是一群同样在挣扎、可以被击败的鬣狗!
冰窟内压抑的沉默被一种新的、更务实的凝重所取代。
"所以……"
泽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必须更快!更强!让那些鬣狗明白,霜鳞之誓,不再是他们可以随意撕咬的腐肉!"
她的目光转向角落里正在照顾伤员的冰爪。年轻的龙脉术士感受到小姐的目光,立刻挺直了脊背,尽管他自己身上也缠着绷带。
"冰爪。”
"你和你的小队做得很好。你们的冰霜之力,在战场上发挥了作用。"
这是事实,若非冰爪小队拼死抵抗,拖延了时间,等泽尔赶回时,洞口可能已被攻破。
"但……还不够强。"泽尔话锋一转,冰蓝色的竖瞳锐利如刀,"
我需要你们变得更强!不仅仅是在寒潮中撑起屏障,更要能在战场上冻结敌人的武器,迟滞他们的脚步,甚至...制造冰墙分割战场!"
冰爪和他的队员们用力点头:
"是!小姐!我们一定拼命练习!"
"图克!"
泽尔的目光转向老矿工。
"在!小姐!"图克立刻从一堆矿石样本旁抬起头。
"矿脉...开采进度如何?"
泽尔问道,胃部适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让她眉头微蹙。她急需更高效的"食物"来源。
图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新矿脉的硬度比预想的要高,但我们正在用新缴获的铁器加快进度。虽然效率不高,但每天都能产出一些矿石。"
泽尔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理解的神色。她知道大家已经竭尽全力了。
"德拉克斯。"
泽尔最后看向长老。
"食物统一分配,优先保证伤员、幼崽和战士的体力。"
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缴获的铁质武器。
"组织人手,用我们自己的矿石,尝试冶炼和锻造。"
德拉克斯吃了一惊:
"冶炼?小姐,我们没有燃料,没有熔炉,更没有熟练的工匠……"
"没有,就创造!"
泽尔的声音斩钉截铁。
"缺乏燃料,就让采集队寻找一切能燃烧的东西!苔藓块、地衣饼、某些耐燃的油脂。”
“没有熔炉,就用岩石垒砌最原始的!”
“缺少工匠,就从最心灵手巧的族人中挑选,摸索着学。”
“我们不需要打造精良的铠甲长剑,只需要更坚固的矛头,更锋利的刀片。”
她前世上网时无意间了解的关于冶炼的知识碎片,此刻成了唯一的指引。
"这不仅能武装我们自己,未来,也可能成为我们与其他部落交易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