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与锚”地下赌场隐藏在码头区迷宫般的小巷深处,入口是一扇毫不起眼的,被鱼鳞和污垢覆盖的木门,只有门上一个模糊的锚形烙印暗示着它的身份。
若不是夏芮,这块据她说情报与金钱兼得的地方还真不好找。
推开门,声浪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
浓烈的烟草味、劣质麦酒的酸味、汗臭如同扑面而来。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大,但也更压抑。
低矮的天花板上挂着的油灯蒙着厚厚的污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让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的。
各式各样的人挤在粗糙的赌桌旁:
手指被尼古丁熏得焦黄的老水手,衣着光鲜但眼神游移、显然输了不少的小商人;满脸横肉、警惕打量着周围的佣兵,还有几个试图表现得体但额角冒汗的小职员模样的家货……
骰子的碰撞声、牌局的叫喊声、赢钱的狂笑和输钱的咒骂交织在一起,吵得人头皮发麻。
西尔维奥那一声看起来就不太平凡的行头的出现在这,就像一颗珍珠滚进了泥潭那般扎眼。
华贵的衣着、优雅的气质,尤其是怀中那把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乐器,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仿佛看到了一只自己走进狼群的肥羊。
对于这些视线,他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仿佛只是个来找刺激的富家公子哥。
无视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借上午打赏的金币换了一小袋筹码,径直走向了一张骰子桌前。
赌桌的庄家是个独眼龙,眼神凶悍,用仅剩的那只眼睛上下打量着西尔维奥,沙哑地开口:
“小子,给你大爷我送钱来了?”
同桌的赌徒们也投来各异的目光。一个输得眼窝深陷的商人嘟囔着:
“又来一个分运气的……”
而那个胸口别着冒险者协会徽章的壮汉战士则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
“细皮嫩肉的,别等下输哭了找妈妈!”
他脸上的刀疤随着说话扭动,显得格外狰狞。
西尔维奥只是优雅地颔首:
“愿幸运女神眷顾每一位玩家。”
说着,便将一小枚筹码押在了“小”上。
随着西尔维奥加入战局,赌局重新开始,起初几把有输有赢。
“看吧!运气用完了吧!”
当他输掉一把时,那战士幸灾乐祸地喊道。
“哎呀,真是惊险。”
西尔维奥则露出一点懊恼,但很快又兴致勃勃地放上新的筹码。
“再来!感觉下一次幸运就会降临了!”
他似乎运气“越来越好”,每一次拿起骰盅的姿势都像在演奏乐器,摇晃的动作流畅而富有韵律,手腕极细微地抖动,控制着骰子的碰撞和落点(欺瞒+手上功夫)。
兴在头上时,他轻轻拍一下放在身旁椅子上的“雷鸣”,仿佛那是什么幸运符。
“嘿!你老摸你那破琴干嘛?”
战士狐疑地瞪了他一眼。
“这是我的幸运象征,一位老朋友送的。”
西尔维奥笑眯眯地回答,表情无辜又真诚。
“哇哦!看来女神对我微笑了!这把我的手气也不错啊。”
很快,他面前的筹码堆了起来,同桌的赌徒们脸色开始不好看了。
“邪门了……”
围观的老水手眯起眼睛,抽了口烟斗。
“这小子手风太顺了,看来我还挺幸运的,没和他一桌。”
商人擦着额头的汗,小声对旁边的人说。
那个“有幸”和西尔维奥的战士输得眼红,看向西尔维奥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妈的……老子……”
当西尔维奥又一次押中“围骰”,赢得满堂彩时,那战士终于爆发了。
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筹码乱跳,咆哮道:
“他妈的!小子!你绝对出老千!”
说着,他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西尔维尔的衣领。
这个的战士实力不强,但爆发起来也是迅猛无比。
面对突袭,西尔维奥像是被吓坏了,惊慌地向后一仰,手臂“不小心”猛地一带——
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雷鸣”鲁特琴被扫落,沉重的琴身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砸在了那战士探出的右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晰骨裂声响起,战士的咆哮瞬间变成了凄厉的惨叫,他捂着自己弯曲的手腕跪倒在地,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整个赌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惊骇地聚焦在那把躺在地上的、看起来只是有些古朴沉重的鲁特琴,又看看地上惨叫的壮汉,最后落在那一脸“惊慌失措”、“心疼不已”地查看自己鲁特琴的吟游诗人身上。
“哦!不!我的雷鸣!”
西尔维奥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地抱起琴,对着琴身一处几乎看不见的旧痕(天知道是哪个世纪留下的)痛心疾首,
“你这野蛮人!你看!你吓到我的传奇伙伴了!它的历史价值被你毁了!这损失你赔得起吗?!”
赌场老板“黑杰克”,带着几个打手迅速挤了过来。
他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地上惨叫的手下——
那个绰号“断斧”巴顿的战士是他专门安排在桌上“控场”的,靠着一些蛮力技巧和骰盅里的微小磁石来影响点数,对付这些码头区的赌客和偶尔普通冒险者绰绰有余。
高级的冒险者或施法者根本不屑于来这种地方,就算来了,黑杰克也有别的办法应付。
这样的存在都积累了大量的财富,金币对他们而言甚至只能算是施法或冶金材料,又怎么可能没事跑到这个低贱的地方和他们这些下层人民玩对他们来说近乎过家家的游戏呢?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就在今天,他栽在了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吟游诗人手里。
“妈的,这该死的琴!该死的吟游诗人!没事跑这里干什么?!我这里没龙和史诗!”
黑杰克内心疯狂咆哮:
“我宁愿去跟一头真龙掰手腕,或者去陪那些……丰腴的富婆过一辈子,也不想再碰到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