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凯兰按照艾莉亚的吩咐，前往贸易区采购一批用于制作高级防护药剂的月光苔和星银粉。
贸易区的空气中混杂着香料、皮革、烤面包和各种奇怪魔法材料的味道，人声鼎沸。
他穿梭在嘈杂的市集里，专注地辨别着药材的品质，和商贩讨价还价。
正当他在一个摊位上仔细检查一捆月光苔的年份，指尖感受着叶片月光能量残留的微弱脉动时，一个的身影出现在他身侧。
是罗兰·晨星。
盾卫奥列格和牧师米拉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落后他半步。
他耐心地等凯兰完成交易，付了钱，才开口道：
“凯兰。”
“知识是力量的基础，这很好。但你要记住，守护弱小，对抗邪恶，光靠药剂和知识是不够的。”
他指着凯兰手中装着月光苔和星银粉的药材袋，目光灼灼。
“唯有心中常驻晨曦之主洛山达的光辉，以无上的荣誉为信念，以无畏的勇气为甲胄，方能铸就真正坚不可摧的守护之盾。”
“我看得出来，你心中有光，有对正义的渴望，那是圣武士最珍贵的种子。不要埋没了它。”
凯兰礼貌地听着，点了点头：
“谢谢罗兰骑士的教诲。”
他认可罗兰的教诲，但同时他觉得师父教的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法术和药剂更实在。
现在的他更关心的只是刚买的月光苔成色似乎有点不足，叶片边缘微微发黄，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最终药剂的稳定性。
就在这时，夏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摊位旁。
她今天依旧穿着那身紧身皮甲，只是左臂的位置明显空了一块，被粗糙地割掉以处理伤口。
火红的短发用皮绳束起，但有几缕不听话地垂落，显得有些凌乱。
腰间别着几把匕首，但那个曾经悬挂着深蓝色小包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皮扣环。
她的脸色带着失血后的苍白，眼下的阴影清晰可见。
琥珀色的眼睛里，往日灵动狡黠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忧郁。
她靠在旁边一个旁边卖腌鱼的木桶上，却没有看向凯兰，目光有些空洞地扫过喧闹的市场。
直到罗兰的话飘进了她的耳朵。
“哟，白骑士大人……”
夏芮开口了，带着沙哑和明显的倦怠。
她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惯常的玩味笑容，但那笑容显得极其勉强，甚至有些僵硬，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了。
“又在……传道授业解惑啦？”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到罗兰身上，眼神里没有了从前的戏谑，多了一种近乎审视的冷漠。
“‘荣誉’、‘信念’、‘勇气’……啧啧，听起来……真不错。”
“不过嘛……”
她微微偏头，视线扫过凯兰手中的药材袋，又落回罗兰那闪亮的胸甲上。
“在白崖城这种地方，有时候知道哪条巷子能避开守卫的巡逻，或者哪个酒保的耳朵最值钱……”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嘲：
“……或者知道哪些阴影里的鬣狗会趁你不备扑上来撕咬…… 这些，有时候比您那套闪闪发光的教条……更实际一点。”
“您说是不是，小凯兰？”
罗兰眉头紧锁，圣洁的面容因被冒犯而显得有些阴沉，但他也注意到了夏芮的状态不对——
那苍白的脸色，以及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破碎感。
高等治疗药水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治疗不了一个人内心的空洞。
“夏芮小姐，”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少了几分训斥，多了几分凝重。
“轻浮的态度和对秩序的蔑视，终将引向堕落。晨曦之主的荣光不容亵渎。你的伤……”
“荣光万丈，照耀四方！”
夏芮突然拔高了声音，打断了罗兰的话，并极其敷衍地行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
这个动作非但没有往日的俏皮，反而透着一股不耐烦和强撑的烦躁。
“你们晨曦之剑的的口号谁人不知!罗兰大人！”
她语速飞快，声音却颤抖起来，仿佛再多待一秒就要被某种情绪压垮。
当她下意识反驳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话已出口，无法挽回。
“抱歉，我情绪……太激动了……”
“……失陪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嗯……‘堕落’的线索需要‘净化’一下！”
她几乎咬着牙说出“净化”这个词，然后猛地转身，不再看任何人，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旁边拥挤的人流中，瞬间消失不见。
她离开的背影，带着一种仓皇和强撑的脆弱，与往日的洒脱判若两人。
罗兰站在原地，看着夏芮消失的方向，眉头皱得更深了。
米拉轻轻拉了拉他的臂甲，声音低沉：
“大人，她状态不对。昨夜之事……对她的打击似乎很大。她的伤……”
奥列格依旧沉默，但警惕的目光扫过夏芮消失的巷口，又落回罗兰身上，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别追了”。
凯兰看着夏芮近乎仓惶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罗兰，一时间觉得市集的喧嚣都仿佛隔了一层膜。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材，罗兰刚才那番关于“光辉与荣誉”的教诲，在夏芮那带着刺骨疲惫和暗讽的现实对比下，显得有些苍白和遥远。
……
情报收集的工作在压抑的氛围中接近尾声，白崖城的阴影在团队沉默的奔走中逐渐清晰。
离行动的时间还有几天，但空气已紧绷如弦。
各人纷纷为即将到来的行动做着准备，只有夏芮将自己关在房里，几乎不见人影。
艾莉亚静坐窗边，银眸倒映着窗外逐渐亮起的灯火，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凯兰，罗兰骑士。图书馆深处应还存有潮汐神殿的古建筑图卷与月相仪轨记录。这几天再去几次，务必确认所有可能的入口与遗迹结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凯兰立刻点头，顺便将手中整理好的药材清单小心收好。
罗兰则肃然行礼：
“谨遵吩咐。光辉之下，邪祟无所遁形，必不辱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