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风暴的中心,“海妖之喉”旅店却奇异地维持着一种喧嚣下的平静。
格罗克的独眼似乎了洞察一切,但他只关心他的酒桶和钱箱是否安然无恙。
只要不在他的屋檐下动手,外面的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团队的成员们在此进行着短暂的休整,各自舔舐着身心的创伤。
凯兰变得更加沉默。
他将自己长时间关在房间里,反复擦拭那柄镶嵌着冰蓝宝石的精钢短剑,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杂念都磨进那冰冷的金属之中。
他检查每一瓶药剂,标签看了又看,塞子紧了又紧。
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坐在窗边,目光空洞地望着北方永恒风暴海域那永不消散的阴云,手指无意识却又反复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那枚染血的蓝龙鳞片。
鳞片的冰冷与粗糙,是此刻唯一能刺穿记忆深渊的实物。
潮汐神殿的龙威、精灵使馆的阴影,那足以碾碎灵魂的无力感,唯有借此才能被短暂驱散。
而后,他便将自己投入无休止的体能折磨,直至身体透支,意识涣散。
仿佛唯有如此,才能从那股毁灭的浪潮下夺回一丝对自我的掌控。
艾莉亚大部分时间也待在房间里。
她的面色依旧缺乏血色,那次强行超限施展三重寒冰壁垒抵挡蓝龙吐息,带来的反噬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需要静心调息,引导体内银龙本源的力量与巴哈姆特的神恩慢慢修复受损的脉络。
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思考。
白崖城如同一张突然收拢的网,帝国、精灵、提亚马特邪教、甚至可能还有追踪夏芮的“夜莺”……
太多的视线交织于此。
停留越久,变数越大,凯兰暴露在更多危险下的可能性也越高。
她也常常站在窗边,银眸望着阴沉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勾勒着古老的龙语符文,仿佛在与某个只有她能感知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吟游诗人西尔维奥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成为了团队与外界无形的连接点。
他利用他的魅力、琴声和金币,在旅店的公共区域和码头区的酒馆里穿梭,像一只优雅的蜘蛛,编织着信息的情报网。
他带回的消息拼凑出了外界的紧张:
帝国海军加强了对离港船只的盘查,特别是前往北方的;地下渠道流传着关于“潮汐神殿神器出世”或“精灵使馆藏着秘密”的模糊传闻;水手们则在抱怨“永恒风暴海域近来越发不安分,怪事频发”。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海妖之喉那间最大的客房里,团队的核心成员进行了一场决定未来的会议。
油灯的光芒在潮湿的海风中摇曳,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情况大致如此。”
西尔维奥结束了他的情报汇总后,摊了摊手:
“白崖城已成漩涡中心,我们每多停留一刻,风险便增加一分。帝国与王国的裂痕愈发明显,邪教徒在暗处舔舐伤口,而那条蓝龙和那条绿龙,它们背后的存在,绝不会就此罢休。”
金妮抱着胳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既然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那些侥幸逃脱的邪教徒不是远远躲开,就是钻进了地缝里藏着。那我们正好立刻动身,离开这里,留在这儿纯属浪费时间。”
“但莉莉不能跟着我们。”
艾莉亚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转向正安静坐在床边、努力挺直腰板听着大人们说话的红发小女孩,理由冰冷而现实:
“且不说前路未知,漫长艰苦,单是其中的凶险,就远超以往。我们无法预料会遭遇什么,更不可能在应对危机的同时,还能周全地保护一个孩子。”
莉莉的小脸瞬间黯淡下去,碧绿的眼眸里水光迅速积聚,但她紧紧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让泪水滚落。
她经历过家园焚毁,目睹过白崖城的混乱,早已比同龄人更早懂得了命运的残酷与分离的常态。
她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小手死死攥住已经洗得发白的衣角,指节绷得发白。
哈尔叹了口气,缓步上前,将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在莉莉微微颤抖的肩上。
“艾莉亚女士说得在理。”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莉莉需要的不是一个颠沛流离的战场,而是一个能让她安心长大、学习如何与自然之灵对话的家园。”
“作为一名刚刚觉醒的德鲁伊,她未来的路还很长,需要的是系统的引导,而不是跟我们一起去冒险。”
他的目光转向艾莉亚和金妮,神色变得严肃:
“护送莉莉回月溪镇的任务,就由我和石拳来承担。这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一旁的石拳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
“俺跟哈尔一起!”
“等把丫头平平安安送到地方,俺就要用这把斧头,好好‘问候’一下那些利用巴伦老友悲痛的深渊杂碎!非得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哪个该被扔进莫拉丁熔炉的蛆虫在背后捣鬼!”
他眼中燃烧着毫无杂质的复仇火焰,那是由山峦的坚韧与锻造之神的正义共同铸就的怒火。
艾莉亚微微颔首,银眸中闪过认可:
“如此安排,甚好。那么莉莉……就拜托你们了。”
她起身,走到莉莉面前,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
她从次元袋中取出一个用秘银丝与月光苔编织成的精致小袋,里面装着几颗散发着宁静气息的干枯香草,袋口用一颗微小的星蓝石扣住。
“这个给你。”
她将香囊轻轻放入莉莉手中:
“放在枕边,能驱散噩梦,让你睡得安稳些。森林里的生灵也能感受到它的气息,它们会知道你是朋友。”
莉莉看着艾莉亚那双平静的银色眼眸,仿佛从中汲取到了某种沉静的力量。
她用力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握住那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秘银小袋:
“嗯!莉莉会勇敢!艾莉亚姐姐、金妮姐姐、凯兰哥哥……你们……你们一定要打赢坏龙!”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努力保持着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