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电影院前的走廊门口,里面正在播放电影,因此走廊上并没有人。
铎宾跑到了这里,喘着粗气,口罩下的脸庞布满汗水。他审慎地环顾四周,发现前方的地毯上零星分布着几隻纸青蛙,静静地等待着他的靠近。
(试试刚刚的猜想吧。)
铎宾举起水枪,瞄准最近的一隻纸青蛙,缓缓扣下扳机。一道强劲的水柱射出,准确命中目标。被水浸透的纸青蛙立刻失去了形状,变成一团湿漉漉的纸浆,与地毯黏在一起。铎宾小心翼翼地靠近,目不转睛地盯着湿掉的纸片。
(⋯⋯)
(⋯⋯)
(⋯没有爆炸。)
〔蹦!〕
一阵轰然巨响在背后炸开,冲击波将他向前推了出去。高温在瞬间穿透衣物,炙烤着他的背部。铎宾踉跄几步后跌坐在地,背后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嗯咕—啊啊啊啊啊!〕
「呦!买新皮肤了啊?」
Pinky看着衣服破烂、带着泳镜和口罩、拿着水枪,一脸滑稽样的铎宾嘲笑道。
铎宾则强忍着背后的灼痛,艰难地站起身子,单膝跪地撑着身体。
(如果想让他老实,看来抓住她的手是不够的了。)
「向前十二公尺!」
铎宾右手拿着水枪,左手则不断挥拳。
虽然Pinky还是能够预判他的动作,但她的反应确实慢了一些。她的目光不再只集中在铎宾的脸上,而是开始分散注意力,有意识地闪避着他的攻击。
(我不是已经挡住脸了吗,他为什麽还能躲过?)
「眉毛、口气和微动作。」
(怪物吗?)铎宾被Pinky的回答弄得心中惊疑不定。
或许是知道单方面地躲避不是办法,Pinky开始眼神游离,似乎在寻找反击的时机。
铎宾则看准一瞬间的破绽,改变了出拳的节奏。
〔咚〕
「呜呃——」
这一拳实实在在地击中了Pinky的肩膀,沉闷的撞击声传来,Pinky整个人失去重心向侧边倒去。然而,就在她倒下的瞬间,她的手已经迅速伸进随身包中,抽出一张纸片俐落地一挥,纸张精准地贴在了铎宾的腹部。
铎宾反应极快,立刻将水枪对准腹部射去。水流迅速浸湿了纸片,直到确认危机解除,他才感到一阵冷汗直流。
刚才那一瞬间,如果爆炸的话,他搞不好肚子上已经有一个洞了,光是想像那个画面就让他背嵴发凉。不过转念一想,在这麽近的距离,Pinky不可能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手段。
「有点麻烦了呢。」Pinky用单手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拨了拨被弄乱的头发。铎宾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立刻朝她冲去。
「投降!」Pinky突然举起双手。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铎宾愣在原地,手中的水枪仍举着,一时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谨慎地确认对方短时间内除了坐起来以外并无任何动作后,缓缓拉起泳镜。
「你⋯干嘛突然这样啊?」
「你知道障上吧。」
(我的队辅⋯⋯?)
「不是?这跟我有什麽关係?」
「你忘了吗?某个**拿着你给的餐券去邀请障上了,你破坏了我的计画了喔~」Pinky的语调即使和先前时一样,但眼中却满是阴冷。
(啊⋯⋯是因为这个吗?)
「那!我请你们两个人吃饭——」
「不行。」
「欸?为什麽?」
「我找他吃饭的理由是什麽?」
「什麽意思?」
「就是理由啊?理由啊理由?」
「理由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有了理由才能包装我的企图。如果没有隐藏企图的话,就会吓到人家,没办法稳定地进展。」
「我可是花了很~多很多时间调查,才终于找到障上这个各方面都还算能接受的学长。人脉广、成绩好、好操控,如果吓到他那就没办法让他爱上我了,我的大学生活只想轻松过呢。」
「比起养工具人可能的造成的名声危害,找一个学长男朋友性价比更高了,反正大学毕业了再把他甩掉就好了。」
Pinky声音依旧甜美,但话语里的计算却冰冷得像换了个人,直到最后一句,才将目光放在铎宾身上。
「怎麽?太现实结果吓到你了吗?但没关係,因为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事。」
Pinky仰视盯着铎宾,目光灼灼,彷彿要看穿他的灵魂。
「你怎麽做到瞬间移动的?」
「......我不知道原理,但是我本人和我现在戴着的手环应该是传送的必要条件。」
Pinky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他全身,让他感到一种被剥光审视的不适。
「嗯⋯⋯应该没说谎吧⋯⋯,算了,说谎也没关係。」Pinky勾起嘴角,「如果是你说的那样的话,那你为我所用吧。」
「什麽意思?」
「当我的工具人,需要的时候会叫你。」
「那你就直接请我帮忙不行吗?」
「不行,我才不要一个有自己的想法的工具人。」Pinky拿出纸可拍,将萤幕对着铎宾,「我要的是听我话的工具人。」
PaperShot上播放着铎宾在船上的走廊凭空出现的影片,画面清晰得令人心惊。
(什麽时候!!!)
「你是欧喷特呢?还是使用了欧帕兹呢?还是掌握了欧普泰克呢?」。
铎宾对于Pinky说的几个名词毫无反应,比起搞清出Pinky在说什麽。他现在更想从Pinky手中将纸可拍抢过来,最后因为害怕破坏这种关係而停下。眼前这个人很疯,但至少现在她愿意谈条件,而不是直接採取更极端的手段。
「哼...听不懂啊?」
Pinky将纸可拍收回侧背包里。
「不管怎样,如果我将这个影片上交给忒弥斯政府,不知道你的馀生不知道是不是会在收容室中度过呢?」
即使是坐着,即使什麽都没做,即使整张脸都是笑容,Pinky还是能让铎宾感到危险。
「我给你点零用钱花花。」「我不需要太多钱。」
「你还能保持最大限度的自由。」「我本来就有自由。」
「如果你有喜欢的女生,我会帮你。」「不需要!」
「如果有人想害你的话,我会保护你的。」「谢谢!不需要!」
「是吗,口味真挑,其他人可能还没这个待遇呢。」
Pinky轻咬下唇,眼神微微飘向一侧,摆出苦恼的样子。铎宾听到Pinky的话,心一沉,胃部如同被冰冷的手攥紧。
「喂!其他人是什麽意思!」
「其他人就是其他人啊,大概十几位吧。」
铎宾的脑海闪过彻行和昶娪。
「喂!如果是我惹到你,那冲着我来就好,别把其他人拖下水。」
「喔呀?你担心那两个人吗?你们才第一天见面就开始称兄道弟啦?」
Pinky的头微微歪向一侧,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弄笑意,铎宾则怒视着Pinky,紧握着拳头,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无力与愤怒。
「不要把其他人拖下水!」
「什麽时候轮到你提条件了?」
「那我们就没什麽好谈的了!」
Pinky迅速站起身,逃离铎宾,而铎宾则是戴上泳镜,向着Pinky冲去。
「回头看看吧。」
铎宾听到Pinky的话一惊,回头看去,是密密麻麻的纸青蛙正在向这里靠近。
「向下——」
铎宾的嘴里传来异物感,Pinky将整隻左手隔着口罩塞进铎宾的嘴里,白色的口罩绑带瞬间断裂,掉落在地。随着牙齿的力道落下,犬齿在Pinky手背上划出一道痕迹,殷红的血珠一点一点地渗出。
铎宾的瞳孔猛地收缩,大脑像当机般无法思考,Pinky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我可是观察很久了。」
Pinky朝铎宾的侧脸挥出拳头,一下又一下:「虽然不知道——哪里得到——那麽异常的——能力,但你传送时——需要说话——对吧?」
或许是女生的缘故,拳头的冲击并不致命,但还是相当的痛。
铎宾起初只是机械式地抬手格挡,随后终于从刚刚的话语中回过神,右手猛地抓住Pinky的左手向外扭扯。Pinky立刻用右手死死扒住铎宾的右手,但那隻手也很快被铎宾的左手制住。
铎宾突然将视线转向右方,目光却穿过了牆壁,像是在看着什麽别的东西。
「等等!你要干什麽!」
这或许是Pinky第一次慌乱,声音尖锐、笑容消失,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冷静自制。
「向右三——」
Pinky没有任何犹豫,右膝猛然上顶,击中了铎宾的腹部。
「咕呕!」铎宾痛苦地弯下了腰,疼痛迫使紧抓着Pinky的手松开了。
「你⋯⋯你想把我传到海上!」
(开什麽玩笑?!如果真跑到了海上,你可是有能力自己回船上,到时候我就要溺死了!)
Pinky带着惊恐的脸慢慢后退,铎宾则轻揉着腹部。刚才那一击虽然不至于让他失去战斗能力,但也是相当的痛。
「你不好对付,我没办法打败现在的你。」
「我会躲起来,等到你被炸成爆米花再出来。」
Pinky动作中带着一丝怯弱,话语中却满是威胁。
「你能躲十个小时吗?你敢在众目睽睽下瞬移吗?就算你能够躲得了,一下船后,我就把影片交给忒弥斯政府。」
看着铎宾成功站直身子,Pinky脸上重新挂上那种难以解读的微笑。
「这是最后通牒,拜拜,改变心意了私讯我。」
Pinky头也不回地离开,紧凑的脚步声逐渐减轻。
「喂!回来!」
铎宾紧随Pinky跑向楼梯,亲眼看着Pinky上到了七楼。
然而待铎宾也上了七楼,Pinky的身影早已不见。
(可恶!)
铎宾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不时停下脚步张望。
在一个转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影,铎宾急忙后退一步。那人也被突如其来的相遇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险些踉跄。
「呜哇!⋯⋯铎宾?」
昶娪看着铎宾那密不透风的脸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后大声道:「外表不是一个人的全部!你一点──」
「不是!」
铎宾把泳镜脱了下来,眼神急切地扫视着昶娪,寻找任何可能的伤害痕迹。
「你没事吧?Pinky有对你怎样吗?」
「Pinky学姊吗?被他强迫脱掉衣服拍照了~」
昶娪轻描淡写地说着,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铎宾则对昶娪的反应有点无语。
「⋯⋯你还能笑啊⋯⋯」
「我不是很在意啦,毕竟赢的会是你啊。」
「你怎麽敢肯定?」
「我的第六感~」
铎宾叹了口气,就像是慌张的他才是傻子一样。
「我可不知道怎麽赢下他,他能看穿我的所有动作。」
「嗯...挖一个陷阱怎麽样。」
「挖?陷阱?」
「玩过很多Roguelike游戏后,我领悟到一件事。」
「对于不确定的事情,最多也只能做风险管理,对于最糟糕的情况,有时候是防不住的。」
「你的运气很好对吧?那麽如果是製造出这样一个情况呢?」
「一个小机率的极端情况。」,像是为了要让铎宾听清,昶娪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说。
「欸⋯⋯妳才见过一次⋯就相信⋯⋯你⋯⋯你不觉得把未来赌在机率⋯⋯是赌博欸?」
「你的运气,能够赢他,就这样。」
「⋯⋯因为第六感吗?」
「才不是,就算戴了财富之戒+10,有时候还是会因为捨不得喝治疗药水而死。」
「你只是幸运值比较高一点而已,又不是开外挂了。」
「而且因为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泰姬就是爱挖陷阱嘛~」
铎宾看着眼前这个游戏迷,被刚刚的话语硬控在原地。十几年过去,他已放弃解释、将成果都麻木地归功于运气,却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到他的心坎里。
(一个需要依靠机率的陷阱。)
(⋯⋯)
(谁想得到啊⋯⋯)
铎宾很快回过神来,专注于当前的困境上。
「Pinky躲起来了,因为她只需要安全躲到明天,我的把柄就会被他公诸于世。」
昶娪歪着头,摆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现在的情况简单讲就是,Pinky有能够在毒圈不扣血的能力,而现在圈已经开始缩得非常小了。」
铎宾将待会儿可能出现的一堆纸青蛙比喻成毒圈,昶娪则马上眼睛亮了起来,露出明白了的表情。
「是这样啊~」,昶娪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后又收起笑容说:「但是我觉得,他没有乖乖躲起来喔~」
「咦?为什麽你会这麽觉得?」
「第六感~」
(⋯⋯)
铎宾无奈地摸了摸头,但是毕竟是昶娪的第六感,或许可以稍加思考一下。
「要不我们先来想想Pinky在哪里吧。」
「他会不会是去找对付你的武器了?比如说哑铃?」
「不可能,她是女生,力量太小了。」
「电击棒?」
「带不上船,因为有持有物检查。」
「还是他的目的不是进攻、而是防禦?」
进攻,需要防禦的进攻,能够造成的有效进攻。
(使我不能说话的方式?)
铎宾恍然大悟。
「昶娪!有没有能够在远处使人无法讲话的方法!」
「什麽意思?你要掐谁?」
「没办法完整的说出句子就好!声音是可以发出的。」
「......催泪瓦斯?如果从我玩过的游戏里找的话。」
(催泪瓦斯、邮轮上)
「胡椒粉!」
「但...会不会有符合这些要求的另外一个东西呢?」,昶娪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显然不敢肯定。
「不会的!Pinky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能力,也就是她并不是调查、准备了使我不能讲话的方法才上船的。」
「而且我们可是两个人才想到这一个方法!更何况她一个人而已!」
铎宾飞快地拿出掌形弹珠台。
(⋯我可以传送到餐厅吗?)
"300"
(300吗?够高了!)
「昶娪!帮我一个忙。」
「等Pinky进去后,把我们两个锁起来。」
「⋯⋯⋯⋯⋯⋯我知道了。」
铎宾向着无障碍厕所前去,随后打开地图计算距离。
「向下两公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