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白看着那块曲奇,黄油的香气钻进鼻腔,让他想起母亲以前烤的饼干。他沉默了几秒,接过曲奇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带着点微苦的余韵。
“谢谢。”他低声说。
“不客气。”林霖笑了笑,“对了,工作服还合身吗?枫璃说按你那天穿的尺寸估的。”
“挺合身的。”
“哈,我的眼睛就是尺。”林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到下午茶时间了,该忙起来了。枫璃,带褚白熟悉下点单系统。”
“好!”枫璃立刻拉着褚白走到收银台,点开屏幕上的点单界面,“你看,这个系统很简单的,左边是饮品,右边是甜点……”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褚白低头看着她的手,又瞥了眼自己放在台面上的手——骨节分明,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干瘪。两相对比,更显出白楮那具身体的纤细。
此刻看着身边认真讲解系统的枫璃,褚白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女孩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回报着,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却让他无法拒绝。
“对了,”枫璃突然抬头,“你原来住的地方是不是要拆了?我听我妈说那片老楼都要翻新。”
“嗯。”褚白含糊地应了一声。
“幸好你马上就搬过来了,不然都没地方住了。”枫璃拍了下手,语气轻快,“我们这栋楼虽然老,但安全得很,晚上还能听到楼下的风铃响。”
褚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的风铃,玻璃珠串成的花朵在风里轻轻摇晃,折射出细碎的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这个女孩不动声色地照顾得明明白白。
下午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附近写字楼的白领,点杯咖啡配块蛋糕,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褚白学得很快,虽然端盘子时偶尔会因为男性身体的虚弱而手抖,但总算没出什么岔子。
夜色像融化的墨汁,缓缓浸透了窗棂。褚白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推开宿舍门时,暖黄的台灯正安静地照着一尘不染的房间,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与楼下飘来的咖啡香。
“总算能歇会儿了……”他低声呢喃,疲惫地扯了扯沾着奶泡渍的工作服。男性身体的虚弱比预想中更甚,仅仅是站着学习冲泡咖啡和点单,就已让他肩背发酸,每走一步都觉得骨头缝里透着累。
少年往床上一坐,柔软的床垫陷下一个浅窝,这久违的安稳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运气确实不算太差……”
“可不是嘛。”
一个慵懒的女声突然在房间里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
褚白浑身一僵,汗毛猛地炸起来。
谁?!
他霍然转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只见他的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半人高的玩偶。
漆黑的身体像条巨大的蠕虫,布满荧光斑点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眼睛在转动,几条带着吸盘的触手软软地垂着。
这玩偶……他认得。
那是他七岁时在电玩城抓中的特等奖,陪他从童年睡到少年,母亲走后也一直被他塞在出租屋的床底。
可他今天明明什么都没带,这玩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褚白的声音发颤,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你是什么东西?”
“哎呀,这么凶干嘛。”玩偶顶端的荧光斑点闪了闪,语气里透着刻意装出来的委屈,“亏我特意来找你,居然被当成怪物,好伤心哦。”
那语气里的玩味藏都藏不住,褚白却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攥紧拳头强作镇定:“你是什么东西,不,你是谁?”
“哇,明明以前都跟姐姐我一起上床睡觉的,才过几年就翻脸不认人了。”
“想知道?”玩偶的触手轻轻晃了晃,“那总得面对面聊才像样吧?”
话音未落,褚白只觉眼前一花。那玩偶竟像活物般滑下床,几条触手撑着地面朝他扑来,速度快得惊人。他刚想后退,一条冰凉的触手已贴上他的胸口,指尖传来穿透布料的奇异触感。
“找到了哦。”
女声带着笑意响起的瞬间,褚白感到体内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抽离。
褚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强烈的眩晕感已席卷而来。
视野骤然降低,身上的衣服变得空荡荡的,原本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柔韧,垂在眼前的是双白皙纤细的手。
他变回了白楮。
“这才对嘛。”玩偶卷着个东西退开,触手顶端托着一截指节长的骨头。
那骨头呈灰白色,质地像凝结的月光,表面布满细密的暗红色纹路,像干涸的血管,又像某种诡异的符咒。
那赫然是一截不知什么生物的尾椎骨。
白楮震惊地看着那截骨头,又看向眼前的巨大玩偶,声音因恐惧微微发颤:“这是什么?你到底……”
“别这么紧张嘛。”玩偶晃了晃尾椎骨,触手顶端的骨头在灯光下泛着幽光,“自我介绍一下,我现在就是你看到的——你的可爱玩偶。”
“硬要说的话,算是……停滞的残骸,赖着不死的记录?差不多就这样。”
它顿了顿,忽然用触手敲了敲那截尾椎骨,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过这东西可真是宝贝。跟着你这么多年,今天总算吃了顿好的。”
“七八百人份的源质,还有点神性残渣,味道不错,就是不够塞牙缝。”
源质?白楮蹙眉。她听不懂这些词汇,却能从玩偶的语气里感受到那截骨头的分量。
“你把它……吃了?”
“算是吧,吸收了而已。”玩偶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触手,“放心,不影响使用。这玩意儿历年攒的源质早被我吸干了,但剩下的意志和特殊性,还是很值钱的。”
玩偶忽然轻笑一声,“说起来,这说不定是献给哪位存在的贡品呢。不过怕什么?这里是现世,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白楮的目光落在那截尾椎骨上。灰
白色的骨头上,暗红色纹路仿佛活了般微微蠕动,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她忽然想起身体的切换,忙问:“为什么我会突然变成这样?”
“因为这玩意儿啊。”玩偶用触手卷着尾椎骨,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那个残躯能撑着动,全靠它来承载你的源质。我把它抽了出来,那破身体自然兜不住你的意识。”
它歪了歪“头”,荧光斑点闪烁着,“物质化的精神,灵魂的建材。没了它,那身体就像没上油的齿轮,只是徒有其表的行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