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据点趋于稳定的第二个月,他们迎来了一批新的访客。
那不是寻求庇护的难民,而是三个经验丰富的“旅者”。一个背着巨大行囊、胡子编成辫子的矮人,一个腰间挂着地图卷轴、眼神锐利的人类游侠,以及一个沉默寡言、身上带着草药气息的鲁珀。
他们只是路过此地,希望用一些自己收集的情报和零件,换取几天的安全住所和食物补给。
白合同意了。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废土上,任何来自外界的信息都弥足珍贵。
这几位旅者确实见多识广。夜晚,在篝火旁,他们讲述着南方的“钢铁隔离带”如何将整个北方彻底封锁,讲述着其他幸存者据点的兴衰,甚至还带来了一些关于变异秽鬼的警告。
他们的到来,为据点打开了一扇窥视外界的、小小的窗口。
“……那是?”
在一次交谈中,游侠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那个正跟着希雫,学习如何处理食材的银发小女孩身上。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好奇,迅速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一个精灵幼崽?”矮人也瞪大了眼睛,抚摸着自己的辫子,“我的天,我还以为北方的精灵早就跟着他们的森林一起完蛋了。居然还有离群的?”
他们的惊讶并非没有道理。精灵是数量极为稀少的种族,他们与自然共生,极度依赖特定的魔法环境,因此总是群居在一起,几乎从不单独行动。在这片死秽之地见到一个落单的精灵幼崽,其概率不亚于在沙漠里找到一艘完好无损的航船。
话题的中心,自然转移到了希芸和暮萤身上。
希芸沉默地坐在篝火旁,用一块黑色的布条,将自己的右眼遮了起来。
这既是为了防止吓到他人,也是为了隔绝那只眼睛带给他的、日渐频繁的诡异幻觉。
他简单地讲述了自己在铁锈镇的废墟中,如何在一间地下室里找到了这个被遗忘的孩子。
“铁锈镇……”游侠沉吟道,“那个地方我们远远地看过一眼,是个硬骨头,里面的怪物很多。你能带着一个孩子从那里杀出来,兄弟,你很不简单。”
“只是……运气好。”希芸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可这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吗?”草药师轻声问道,他似乎看出了暮萤那迷茫的眼神背后,是一片空白的过去。
希芸点了点头。
“那就奇怪了。”矮人摸着下巴说,“精灵的记忆力是与生俱来的,除非遭到极其强烈的精神冲击,否则不可能忘得这么干净。”
游侠看着正怯生生躲在希雫身后的暮萤,忽然开口说道:“兄弟,如果你真的想帮她,或者想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你应该回到你最后见到她的地方去看看。”
希芸闻言,抬起了头。
“一个地方所承载的信息,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游侠解释道,“尤其是对于精灵这种与环境联系紧密的种族。她母亲将她安置在那个地下室,或许在那里留下了什么东西——一封信,一个带有家族印记的物品,甚至是一些用精灵秘法刻下的信息。你当时情况紧急,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是很正常的。”
旅者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希芸脑中一扇尘封的门。
他回忆起那个昏暗的地下室,那台还在运转的发电机,以及……那个被他匆忙推开的、沉重的铁柜。
他确实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找。他的脑子里只有“带着幸存者快跑”这一个念头。
“那些东西,”游侠继续说道,语气变得严肃,“或许,能帮助她找回自己的记忆,找回她到底是谁。”
一时间,据点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回到铁锈镇?那个充满了武装秽鬼,甚至还有恐怖变异体的死亡之地?这无疑是一场疯狂的赌博。
但希芸的心,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好奇地拨弄着草药的银发女孩。她的过去,她的身份,她身上那能抑制死秽的秘密……所有答案的起点,似乎都指向了那个被他遗弃在身后的、绝望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