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希雫回过神，她抬起头，看着哥哥的身影。
“……没什么。”希雫低下头，小声地回答道，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是还在担心……额头上的……这个？”希芸的声音依旧有些吃力，但比起那些断续，已经流畅了许多。他似乎逐渐掌握去运用这具身体的声带。
他伸出那只覆盖着角质的、闪烁着利爪的右手，想要像小时候一样，去轻轻抚摸妹妹的额头。但他的手却又猛地一颤，停在了半空之中。
他感觉一阵自责与痛苦。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充满歉意，“……都是…我的错……”
“额?不！不是的！”希雫猛地抬起头，
“……这不是你的错！哥哥！你救了我！是你……是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回来！我……我感谢你才对！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而且……”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兴奋”的、奇异的表情，“……我感觉……我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什么意思!？”希芸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希雫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似乎也在努力地，去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变化，“……就是……我的脑子里，好像……多了很多…不属于我的东西……”
她开始向哥哥，详细地描述起她所经历的、那些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混乱的“感知”。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十二岁那年，那个瘦弱的男孩，是如何在冰冷的雨夜里，为了保护一块面包，而被一群比他高大得多的流浪汉，打得头破血流，却依旧死死地护在怀里。
她“感觉”到了，是当时的希芸的视角。
她“感觉”到了，在那场地震废墟之下，那个男孩在将她护在身下，用自己那早已骨折的脊梁，硬生生扛起那块沉重的预制板时，那股濒临极限的、撕心裂肺的剧痛，以及……那份害怕失去她，害怕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冰冷世界的、深深的恐惧。
她甚至“学会”了。
她“学会”了，哥哥在安洛娅的教导的剑术与技巧！
她伸出手，那只还显得有些虚弱的、属于医者的小手，竟下意识地，在空中，做出一个标准挥剑的起手式！
虽然，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虽然，她的动作看起来还带着一丝生涩。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希雫看着自己摆出了攻击姿态的手，感到困惑与茫然，“……这些东西……就好像……它们本来……就存在于我的脑子里一样……我只是……‘想’了一下……我的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
她看着哥哥那个震惊和恐惧是眼神。
“…哥……”她颤抖着，问道，“……我……我是不是……也快要……变成……像你一样的……‘怪物’了？”
希芸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知道，那不是“学会”。
那…可能是记忆“融合”。
受死秽影响，蕴含部分记忆情感、甚至战斗本能，逐渐开始影响着她。
部分记忆，正在融入她的记忆。
他的痛苦，正在变成她的痛苦。
希芸觉得自己……很错……
他认为自己亲手……将妹妹，也一同拖入深渊！
“……哥哥？”
希雫看着哥哥那突然变得无比僵硬的身体，充满了担忧与不安。
“……不……不会的……”
她伸出自己那只小小的、温暖的手，轻轻地，覆在了哥哥那只像爪一样的手上。
“……我能……感觉到。”她看着他，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如同星辰般、清澈而又明亮，“……我能感觉到……哥哥你……当时的……痛苦……”
“……但是，”她的声音，变得认真，郑重，“……我也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
“……在那所有的痛苦绝望还有挣扎之下的……那份……你想要守护，想要……‘活下去’的、心……”
“……那份‘心’，是……温暖……那么的……干净……”
“……它可没有被污染。一点……都没有……”
她缓缓地，站起身。
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眼前这个，正在因为自责与痛苦，而剧烈颤抖着的……“怪物”。
“……所以，哥。”她的脸，紧紧地贴在他那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胸膛之上，感受着那颗正在以一种非人的，充满了矛盾与挣扎而跳动着的……心脏。
“……不要怕。”
“……死秽……可以改变我们的身体，可以扭曲我们的记忆……”
“……但是……”
“……它，影响不了我们的**心**。”
“……只要我们的‘心’，还在……”
“……我们就……还是我们。”
埃尔安那双因为痛苦而几乎要涣散的异色眼眸，也重新聚焦。
他看着怀里的妹妹。
他感觉自己那个冰冷的心脏，在这一刻也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他缓缓地，极其笨拙地，抬起了自己那双覆盖着利爪与角质的手，轻轻地，轻柔地，回抱住她。
“……嗯。”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沙哑的，但温柔与坚定的……音节。
“……死秽……影响不了……我们的心……”
他像是在对妹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进行着郑重的……宣誓。
“……也……影响不了……我们……”
他轻轻地，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用自己那早已变得非人的、冰冷的脸颊，蹭了蹭妹妹的额头。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流畅，。
“……我们……也一定……能找到……安洛娅小姐……”
“……一定……可以。”
他低声地，安慰着怀里那早已因为过度激动与疲惫，而渐渐陷入沉睡的妹妹。
也像是在，安慰着那个，迷失在黑暗之中，太久太久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