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为牺牲的人哀悼。
埃尔安几乎是粗暴地将那名精灵小女孩从角落里拉了起来。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福斯和他的骑士团最后战斗的方向,因为他知道,回头,是对他们用生命铺就的道路的亵渎。
“跟紧我!跑!”
他拉着小女孩冰冷的手,冲出了地下室。身后,变异巨物的咆哮和重锤撼动大地的轰鸣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悲壮的送葬之歌。
埃尔安的胸口堵得厉害,但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的路上。
活下去,然后离开他们。
这是福斯最后的命令。
小女孩的体力早已透支,几乎是被埃尔安拖着在废墟中狂奔。随后又一把抱起,扛在肩膀上狂奔。
趁着大部分秽鬼的注意力都被骑士团吸引的空隙,从城镇的另一侧冲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厮杀声渐渐远去,直至微不可闻。埃尔安的肺像火烧一样疼,但他不敢停下,他需要快速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直到天色彻底暗淡下来,他们才终于逃出了城区的范围,一头扎进了一片荒废的农场。埃尔安找到一间还算完整的谷仓,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才终于靠着草垛滑坐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从行囊里拿出仅剩的半块干粮和一个水袋,全部递给了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女孩。
“吃吧。”他的声音依旧沙哑。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食物,犹豫了许久,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你叫什么名字?”埃尔安问道,试图缓和气氛。
“……暮萤。”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
“暮萤……”埃尔安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很美,像黑夜里微弱的光,“我叫埃尔安·希芸。”
简单的介绍后,谷仓里又陷入了沉默。
突然,一股尖锐的剧痛从埃尔安的手臂传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那是之前在采石场被秽鬼抓伤的地方,虽然经过了福斯部下的处理,但此刻却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里面搅动。
他猛地扯开袖子,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片片死灰色!
那不是淤青,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生命被剥离的颜色——死秽感染的初期征兆!
“可恶……”他咬着牙,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吗?他无数次在战场上看到同伴经历这一过程,最终在痛苦和绝望中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变成那种东西,甚至会伤害到眼前这个刚刚被自己救出的孩子,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就在他几乎要陷入绝望时,那个叫暮萤的小女孩似乎被他的痛苦所惊动,怯生生地挪了过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边蜷缩下来,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丝安全感。
她瘦小的身体,轻轻地靠在了他受伤的手臂旁。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的感觉,忽然从暮萤靠近的地方传来,缓缓渗入了他那剧痛的手臂。
希芸愣住了。
那股灼烧般的剧痛,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减退了。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只见那片正在扩散的死灰色皮肤,在与暮萤接触的边缘,竟然开始变淡,缓缓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将手臂挪开了一些,远离了暮萤。
剧痛和死灰色立刻卷土重来。
他又试探着将手臂重新靠近小女孩。
清凉感再次出现,感染的迹象又一次被抑制住了!
希芸彻底震惊了。他呆呆地看着身边这个毫不知情、只是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靠近自己的精灵女孩,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是她……是因为她!”
“精灵……精灵的体质,或者说,可能是这个叫暮萤的女孩,她本身的存在,就能够抑制住死秽的感染!”
他看着暮萤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清澈的眼眸,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