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怎么了？”
见宁舞阳痛得抽气，龙可欣问。
宁舞阳没有理她，坚持着向前迈出步伐。
龙可欣从他右侧钻出来，按住他的手臂：“你这不是就连走路都很困难吧？我看我还是把你扶回去吧！”
宁舞阳没有应答，只是凝望着门的方向。
龙可欣跟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三哥！”
“你的左臂才刚刚接上，不宜乱动。”背着草药筐的青年走到两人面前，向宁舞阳道，“回屋里躺着吧。”
“你是谁？”宁舞阳依旧按着伤处不动，“又为什么救我？”
“我叫龙超然。”青年看了龙可欣一眼，道，“虽然这么说你八成不信……不过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救你不行。”
“不救我不行？”宁舞阳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回答，“这算是什么回答？”
“是接在你身上的那条手臂，指引着我到了你的身边。”龙超然道，“用你们这边人的话说，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有缘’吧。”
“有缘，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龙超然说着，把草药筐递给龙可欣。
“先洗，再晒干。”
“知道了！”
龙可欣高兴地应下，接了东西就往屋子里跑。
“走吧。”
龙超然叫了宁舞阳一声，自己也跟了进去。
不能理解……
宁舞阳按着伤处，哪怕一阵阵的疼痛提醒着他这是现实，他也无法做到就此相信。
以他的阅历，虽然谈不上什么纵横江湖多少载，却也有不少行走江湖、闯荡四方的经验。宁舞阳自认具有一定程度的识人眼光。如果谁心怀不轨或者抱有恶意，他多多少少的都能感觉得到。
可是，龙可欣也好，龙超然也罢。在这两个全然陌生的人身上，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可以让自己去警惕的东西。甚至他们也没有提出什么关于救自己命的回报。
是时候不到，还是就没想要？
宁舞阳不知道。他的感性在诉说着此处暂且算是安全之地，理性却在告诫着自己不可轻易断定。
就这样，宁舞阳躺回了床上。他起初只是想闭目养神缓解一下疼痛，却不想这一歇就昏昏沉沉地模糊的意识，坠入了不可控的梦乡。
只是，这梦却并不美好。
“茕幽……茕幽……！”
天色转暗，龙可欣才端着水盆来到屋里，就听见宁舞阳喃喃的呼唤声音。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宁舞阳睡得并不安稳。断臂续接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消去的痛楚，让他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微微发热。而他现在做的梦显然也并不让人安心，证据就是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痛苦。
龙可欣把手帕浸在水里，拧至半干。她先是帮宁舞阳擦掉了额头上冒出的阵阵冷汗，然后又开始帮他擦拭左手。
“茕幽……茕幽……！！！”
又是一阵呼唤，可这次却比方才要激烈得多。宁舞阳并没有从噩梦之中醒来，他的右手在空中虚抓，就这样猛地抓到了正在身旁的龙可欣，把她扣进自己怀里。
“别离开我……！！！”
那是痛呼还是恳求呢？龙可欣听不明白，在被宁舞阳用手臂死死压制着的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办法去确认对方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茕幽……你不要走！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宁舞阳急促地呼吸着，胸膛一起一伏。剧烈的心跳尽数传入龙可欣的耳中，全然做不了假。
“你要跟我在一起……我要跟你在一起……！”
明明在醒着的时候，看起来是挺平静又高冷的一个人。现在却是像个因为不想要被人抛弃，而拼命耍任性的小孩子呢。
龙可欣如此想着，在可行范围内调整了一下动作，使得自己能以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宁舞阳胸膛上。
他力气那么大，又使劲锁着自己。强行挣脱说不定反而会被弄伤。而且宁舞阳在梦中的情绪显然正在激动的时候，如果在这种状态把他强行弄醒，不管对他的精神，还是伤情，都没什么好处。
“茕幽……茕幽……”
宁舞阳不断地呼唤着，声音越变越低，隐隐带着哭音。
感受到方才钳制般的力量减弱了，龙可欣试着动了动脑袋。
这是她第一次像这样被人抱住，也是她第一次以如此的方式感受到属于某个人的强烈情感。宁舞阳的手指传过龙可欣的发间，就这样下意识、而又不再那么有力气地放在他的脑后。
“公子……公子？”龙可欣不知道眼前的人叫什么，只能用自己学来的、通用的方式去叫，“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宁舞阳痛苦地喘息着，没有进一步的反应。
龙可欣又想了想，忽然压低了声音。
“……お兄ちゃん。”
下一秒。
不知道是本来就快到时候了，还是隐隐之中受到了什么刺激，宁舞阳迷蒙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宁舞阳猛地抽了口气，整个人都受到惊吓！
他飞快地撤回了自己的手，如若被一块烙铁烫到！
龙可欣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起身向外走了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被他给揉乱的头发。
“我是龙可欣。”背对着已经坐起来的宁舞阳，龙可欣的手指绕起发带，“刚才是我三哥让我过来，帮你擦身上的冷汗和血渍的。”
“……谢谢。”
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宁舞阳的整颗心都快要被吓出来了。
他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和异性对上视线——
哪怕是和白茕幽，在最亲密的那个时候……
她也不曾用这样直挺挺的、不畏缩的目光，去看着他的脸和眼睛。
自己怎么就把龙可欣给抱住了呢？
因为有错在先的心虚，宁舞阳的声音都跟着变和缓了。
他用右手按着膝盖，强撑着站起来。
“刚才真是唐突。”向着龙可欣的背影，宁舞阳诚心致歉，“不好意思。”
“没什么，反正我又不是这边的人。就算被这样突然抱住，也不会觉得真的有什么。”龙可欣说着转过身，目光直逼宁舞阳的双眼道，“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你刚才一直是叫的‘茕幽’，她是谁？”
“什么叫……‘不是这边的人’？”
宁舞阳注意到了她的说法有些不同。他记得白天的时候，龙超然也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就反问我了？”龙可欣不高兴道，“我讨厌耍赖的人！”
……这和耍不耍赖有关系吗？
宁舞阳很想这样反问，只是要是他真的问了，恐怕无端的罪孽只会加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