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去纠结闹剧，神原川正在专心考虑调查方向，进入境外是板上钉钉的了，如果有必要的甚至还需要跟着商队远赴一趟“特鲁多格勒”，不过他身上没有卢布，也不会说外语。
还是就近调查更切合实际一些，“曲界”对世人来说完全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相关任务也从来没有硬性指标，情报多多益善罢了。
总之还是从搜罗各种荒诞不羁的坊间传闻与怪谈传说着手吧……之前从车家那里就听来了不少流言，具有实际意义的大概也有几个，再从市场上把所有能找到的相关旧书和只言片语都筛过一遍，神原决定好了他要去拜访的第一处地点。
从这里翻过几座山，走上几天的路程，就能到达一座被称为北岸的白俄佬称作“食尸鬼墓穴”的巨大天坑。
据说在北方遥远残酷的内战期间，一位兵败的贵族为了扭转战局而使用了某种禁忌的古代巫术，于是大量从地底爬出的“食尸鬼”啸聚山林，屠戮村庄，将地狱的景象带往生者的世界。玄武野有先民不惜在严冬腊月游过冰河躲避灾祸求生的传说，或许正是因此而生。
而在故事的后面，是昔日来自北方的强大军队清理了这里，坦克如洪流一般前进，飞机的轰炸遮天蔽日，英勇的战士们把炸药埋进怪物所居地穴的最深处，于是才形成了今日我们所见的天坑。
抛开对军队阵仗的夸大其词，神原川认为这个故事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毕竟那一带的山林和洞穴之中确实存在着四足爬行，形似僵尸的人型怪物。
启明会中有人认为它们和僵尸一样感染了“铁瘟”，有人认为他们只是被污染烧坏了脑子，还有人干脆把它们当成又一种亚人。总之，这些怪物和所谓“食尸鬼”的描述是最为接近的，或许真的是由“古代禁忌巫术”召唤而来也说不定。
既然确定了目的地，那么就该准备出发了，那里并不遥远，但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自己一个人进山就是找死，还是要走商路，多花几天时间绕过去，最好再找个当地向导。
……
这次神原川找了一支大点的马帮，使了块银币坐上车。
看来这队马帮除了运货还专门运客，马车里面很宽敞，座位也软和，还点着暖炉。除了神原之外，里面还坐着四个人。
“你太卑鄙啦！你这一块砖，好悬没给我手干骨折了。”
是刚才在外面卖艺的虎哥，正训斥着自己的徒弟，那个小武行。半人高的鸦人也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腿，用嘶哑尖锐的嗓音埋怨自己同伴。
“这玩意都不能白卡……”
另外那个人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个子不高，仔细看的话才能认出是个中性的女孩，戴着镶有风镜的猎鹿棉帽，斗篷刚刚好披住双肩，一袭深色大衣，打扮得有点帅气。
她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只是闭目养神，心如止水钢板。
一个侦探打扮的小姑娘吗，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
到是那只虎哥一脸热情地对着神原搓手谄笑。
“哥们是出来发财的吧，缺不缺人手呀？有门路的话，带我们兄弟也挣两个钱呗。”
神原川最喜欢和这样的家伙们说话的了。
“财路没有，死路却有一条，贪生怕死勿入斯门。”将那刺刀步枪往地上一立，他只甩出这么一句话。
但虎哥非但不气恼，反而吃上了神原的这套作派，突然板起面孔，两手抱拳。
“敢问大哥何处高就？”看来也是个怪脾气的主。
虽然不愿高调行事，但神原川的这套打扮也确实像是个当差，也无怪之前的车夫和这位虎哥这么敬重他了。
“我明白了，那么是什么让你这样的人来到这里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姑娘此刻突然插话进来，像是被现在乱哄哄的环境吵到了。尽管她在遇到另一个旅行者时难免感到有些好奇，但她的声音仍然保持平静。
“不过是去打探一些并不值钱的消息罢了。”
神原川在与女士打交道的时候一直很注重保持礼貌，他给了女孩一个温和的露齿微笑，当然不愿意透露自己要去寻找食尸鬼墓穴这件事。
“那么希望你能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女孩的眼睛闪烁着光亮，同样礼貌地回答。她好奇地打量着他，作为同路人，神原显得有些神秘又耐人寻味，如果命运允许的话，也许他们可以在今天的晚餐时分享一些故事。
“借您吉言，小姐……我叫神原，神原川。你叫什么名字，又来到这片一望无际的荒原做些什么呢？”
“索菲亚，也很高兴认识你，神原先生。我的本职工作是个侦探，但现在我只是在生活中徘徊，去一些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去冒险和积累知识，无论我的脚走到哪里。”
女孩干练的黑色短发像洋娃娃一样精致，言谈举止也如湖水般妥当宁静，尤其是这套说辞与启明会的理念不谋而合，神原川一下子觉得其实他启明者的身份不一定非要隐瞒，他们的风评还不错，有的时候自报家门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就想带着我的兄弟们有出息，这俩是我徒弟，迈特亮还有唐老鸦，我叫……”虎哥的那张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大脸突然出现在视野中。
“你叫虎哥……我刚才看过你的表演了。”神原不住地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想起那时的画面仍还觉得忍俊不禁。
索菲亚小姐也在捂着嘴偷笑，应该也是看过虎哥的街头表演了。
于是他们又全都不再忍耐，大笑出声，气氛如此融洽，一行仿佛多年老友。
接下来的对话都进行得很顺利，这几个出境讨生活的家伙性格还算合得来。
……
“那你自己呢，你介意分享一下自己是如何探访那些废土都市传说的吗？”
索菲亚好奇的声音没有任何前兆地突然问道，眼睛与神原对视，同时一只手随意地拍了拍枪套，这没有威胁的意思，反而是在用小动作暗示神原放心说话。
“善道啊……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做什么的？你说过你是侦探，但这是什么道尔小说的桥段吗，上来就先猜职业……”
神原川有些因惊讶而结巴，这种事情不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他可不习惯。协助警务局查案子也不是没有过，但这种入典桥段里的情况他真没见过。
“啊，请原谅我仓促下结论……”
索菲亚的回答依旧头头是道：“首先，良好的谈吐在这里可并不多见，你在那些贸然出境的投机客当中有些显眼了，而与军官或者特工相比……”
她说这话时打量着神原川身上的装备，车窗外面北风呼啸。
“你的风格更加个人化，而且也不足他们精良……那么，其实可供选择的余地就不多了。”
索菲亚顿了顿，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一口，一丝红茶的香气，她正等待着车里几人把好奇的目光更加地集中在她的身上。
“最后是你的衣着和气质跟我在旅行中遇到的其他科技猎人也相似，当你坦言自己的工作并不赚钱的时候也没有明显的心慌或者不自然——于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我今天遇到了一颗启明星。”
索菲亚抬头对上神原的双眼，满足于自己的推理，一旁的虎哥三人也直呼牛批。
“那么，是什么真正激起了您探索未知的兴趣呢？”索菲亚真诚地询问，她的眼睛短暂地闪烁，同时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我吗？”神原川稍微思考了一下答案，但最终只是靠在座椅上，语气放松道。
“说不定我其实没有像你那么重的好奇心……也不怕你笑话，只是希望能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罢了。”
他闭上眼，任由思绪流淌。一座碧波大海之上的温暖小岛，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巫女在山间的石板路上扫地，她的腰已经有些酸痛了，靠在扫帚上休息了一会儿……
风声，车轮声和马蹄声中，一车五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干柴在炉火中开裂。
……
几道枪声在干冷的空气中炸响，然后就是土匪的呼哨声在山里传得老远。
商队的护卫匆忙地散开寻找掩护，手里面都是明晃晃的钢枪。
最近几年武备升级得很快，头两年土匪还在用土铳子打家劫舍，现在都能端出炮来了，压力骤增也导致这一带的东家没有哪个不舍得在自己人身上花血本的。
顶着狗皮毡帽的老镖师坐镇当中，抱着一柄朴刀，背上一杆细长的打兔枪。
负责此次跑商的少东家气呼呼地掀起帘子从马车里钻出来，嘴里一直痛骂着这伙“胡子”“坏规矩”“不讲究”“背信弃义”，这是真的，他当然早就给道上的兄弟们都使过买路钱了，但还是被截了道，真是世风日下。
不过没等他走出几步，老镖师就一把摁住了他，压低身形。
按照经验，在土匪胡乱一气地放枪之后，就该想办法抵御响马（骑着马的土匪）的冲击了，这种时候跑或者乱都是死路一条，只有坚守阵型。
车里面没有视野，不可能躲在里面等着被围死，神原川车里的几个人一听见枪响就都警惕地跑了出来，和商队护卫们一样躲在轮毂或者其他什么掩体的后面。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炮击，迅速围成一圈的马车阵地遭到了炮击。
准头并不好，弹着点离阵地都不近，看的出来确实还是土匪所为，而不是别的哪路大能，但这些土匪竟然真的搞到大炮了。
“罗刹鬼你们坏事做尽！”少东家的怒骂在炮火声中也隐约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