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炮声震撼着马匹,当然也在动摇着阵地上的每一个人。老镖师知道,如果商队崩溃了,那他们在这深山雪地上面对凶残的响马,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有一辆马车被炮火直击,那么阵脚都会大乱,远处的林子里已经有土匪的崽子(喽啰)端着枪慢慢朝这里摸过来,他们的衣服裹得很严实,笨拙但又小心翼翼的样子真像一群黑瞎子。
虽然是土匪,但他们行事其实很小心的,这天寒地冻的,中了枪没得救。
老镖师大声疾呼千万要稳住,自己从背上翻下枪,用胳膊架住,只一枪就射倒了走在最前面的“杆头”(小头目)。
土匪打仗就是靠一鼓作气的狠劲儿,把能带头的先打死,就能挫他们不小锐气。
不能一味被动挨打,神原川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土匪舍得打出多少炮弹上面,得把握主动权。
土匪能有多高的水平掌握战场态势?步炮协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玩的,土匪的炮兵阵地一定离这里不远,如果他们真的有阵地的话……
事不宜迟,神原立刻做出决定,他拿起枪就冲了出去。
“虎子!叫你的鸦人徒弟跑到林子里就起飞,给我找到哪里开炮,你也往树林里钻,随时支援!还有索菲,你来掩护我……”
“我去把大炮端掉。”
神原川有过一些战场指挥经验,于是跑动着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部署,甚至没空去在意这只临时队伍的组织力度。但好在大家并没有异议,在神原冲出去之后也都跟了上去。
虎哥背起鸦人四足奔跑,很快就在林中不见踪迹;索菲亚则用不低于神原的速度跟在他身后,看起来训练有素,她的手里握有两支枪,一支.22 LR 用弹的自动手枪,一支单动式古董转轮手枪。
炮响震天动地,鸦人没有飞出多远就发现了目标,又折回来指明方向。
两门老旧的152mm榴弹炮被简单地部署在地上,周边围了一大群聒噪的土匪,契丹人和罗刹人都有,几个作为顾问的PMC雇佣兵连换装的意思都没有。
没有时间做更多打算,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立即阻断炮击。
鸦人的尖戾鸣叫从树林上空刺耳地响起,不待群匪诧异,神原川便端起刺刀从树丛里一跃而出,跑动中架枪瞄准,半自动步枪不断扣响,充当炮手和观察手的土匪务必要被首先消灭。
退夹器发出清脆地一声“叮”,表明弹仓已空,但没有关系,他已经杀至人群当中。
土匪们都是好凶斗狠之徒,三五个土匪掏出刀子抡起枪杆迎击来人,但还在反应上要逊一筹,正前方肩上披着狸子皮的契丹人大汉还没等把背上的大刀拔出就被捅了个对穿。
其他人见状立刻围堵上去,神原川则闪身抽出见红刺刀,后跳半步,刀尖闪烁电光。
通沉枪接凤点头,甩枪绕枪并用,长枪在周身梨花绽开般环绕,一圈敌人不见一合之将,便被尽数击倒。
在神原发起冲锋的同时,少女侦探索菲亚也手持双枪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凭借熟练的动作,此人的拔枪速度极快,她扫视着每一个最具威胁的目标,抓住最完美的时机,发起最精确的射击,那些使自动武器的匪徒是首先在枪响中被夺去性命的……也无怪她一介女流年纪轻轻就能走南闯北。
“这个苏卡契丹佬!”一个佣兵教官怪叫着怒骂了一声,他并没有携带枪支,从左肩上抽出宽刃的战斗匕首就直接向神原川刺去。
虽然曾在这帮佣兵的手上吃过亏,但现在以长击短绝这没有露怯的道理。转身闪过稍远处匪徒们的匆忙射击,神原轻轻踢起刀尖耍了个花枪以逼退袭来的佣兵教官,又在随后短暂的僵持中抓紧机会轻言嘲讽。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六尺之内,我是无敌的。”
也不知道那老毛子有没有听懂,总之他没有回应地又攻上去,不得不说那教官确实属于个中好手,用短刀对抗长枪也不慌乱,一步步稳扎稳打地拉进距离……
其他人也没有闲着,虽然多数土匪在冲击中乱作一团,但其中也不乏积年老匪冷酷地应对这一切,那掌管两门大炮的“粮台”便是如此。他没有去找那耍枪硬茬的不自在,而是要反过来袭击他身后那个同时用两支手枪的小个子。
如鬼魅般逼近,然后又如老鹰张开利爪一般猛扑索菲亚,正好挑在她右手的左轮手枪六法子弹全部转空的时候。
那女孩也不躲,利落地放开手枪,握紧右手上的动力拳套,在气阀泄压声中直捣来人的腹部,一击制敌。
索菲亚没有理会她的左轮手枪,而是用她的自动手枪继续射击,子弹告罄之后立刻换上新的弹夹,保持火力不断。血管中流淌的肾上腺素增强了她的感官,她久经磨砺的反应能力此刻就像锋利的刀片一样。
另一位佣兵则端起筒形弹匣的冲锋枪准备射击,一只硕大的老虎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咆哮从林中猛扑而出,接近二百公斤的体重轻易地擒住了他。另一位佣兵立刻举起手枪试图为队友解围,他的手很稳,但一把羽毛般轻盈的漆黑匕首已经在不经意间划过了他的喉咙……
匪徒们阵脚大乱,神原川也不与那教官过多纠缠,从他身上拽下一颗手雷之后就连撤几步拉开距离,这人双腿环绕湛蓝色电弧,一下子跑得飞快,手雷也被随之丢进两门大炮旁边杂乱堆放的弹药堆里。
直到这时教官才反应过来敌人的目标一直都是这两门榴弹炮,连忙俯身卧倒。
巨大的殉爆声连带如鞭炮般一连串的炸响,那152mm榴弹炮不必说也是化为了两坨废铁,其他余匪即便没有被爆炸波及,也在这惊天动地中吓破了胆,再无反抗之力,只得被砍瓜切菜般收拾殆尽。
而在这雇佣兵教官分神之际,那将刺刀使得如长枪一般的契丹佬又再度袭来。
现在他万念俱灰,只一声暴喝,左手竟然紧紧握住刺来的刀尖,同时直接反手把匕首向神原的脖子攮去。
神原川为之一惊,将那将不知藏在何处的卡拉什尼科夫刺刀抽出抵挡,兵刃于喉管前处相擦,武器的优势消磨殆尽而身体的劣势开始显现,那老毛子的巨力几乎震得他所握刺刀脱手,但他也总算是捱过了这一击。
佣兵未等继续追击,就只觉得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一枚萦绕电光的7.62子弹擦伤了他的大拇指骨,击穿了他的腹部护板。神原是先换好了弹夹才提枪去捅这大高个的。
总而言之,破袭大获成功,尘埃落定。
马车那边,自神原策划的袭击一经开始,土匪就被迫停止了炮击。
其他土匪不堪等待,骑着马就像过去熟悉的那样发起了冲击,商队护卫们虽全力阻击,但临敌不过三矢,响马还是转眼间就冲至阵前。
直到护卫们在近距离掷出手榴弹,才阻遏了骑兵呼啸而过的势头。
那些手无寸铁的商人们都躲在车里担惊受怕地听着马蹄和马铃的声音越来越近,大气也不敢喘,只预备着倘若匪徒破门而入就立刻将身上浮财全部抛出希望换一条生路。
但那商队东家也不是软蛋,从皮氅里掏出手枪就对着挥舞马刀掩杀而至的土匪开火,那些护商队也绝非土鸡瓦狗,协调有序地从车厢里拿出长杆武器对抗马匪,即便土匪冲到眼前也敢于抄家伙与之厮杀。
刀剑碰撞声,呐喊咒骂声,枪声,哀嚎声不断地传入车厢,那些躲在里面的商队平民又惧又急,连大气都不敢多出……并不是他们之前没碰到过截道的,只是土匪剪径大多点到为止,像现在这样真刀真枪杀红了眼的,以前并不多见,只是现在逐渐密了,这多是那些罗刹鬼老毛子的缘故。
正说着,一个戴着哥萨克帽,穿着灰色旧军大衣的小胡子高举着马刀杀到,而留守在这里的虎哥徒弟,那个小个子武行。他的身手着实不错,一手撑住马车起跳,一记横踢直接把那小胡子从高速奔跑的马匹身上踹了下来……
老镖师挥舞着朴刀,他使出一套江湖之上百家刀法,平地之上已将两个土匪斩于落马下,刀法隐隐约约之间还有几分葬刃寺的味道。在他的带领下,护商队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响马们一次没有得手又调转马头再次冲击,只是土匪毕竟不比骑兵,这一掉头腾挪可是费劲了许多,而商队护卫的抵抗却依旧具有韧性,当敌人尚在远处迂回,就用架在车顶上轻机枪点射,如若匪徒发起冲击,就投掷手榴弹近距离作战。
这样反复几轮,浪潮在岸堤上撞得粉碎,响马非但没能占到便宜,反而损兵折将了许多。
土匪可没有啃硬骨头的习惯,这群马匪见讨不到好,剩下的也就“哄”地散去了。
大炮被毁,响马退散,就连特派的顾问团也被袭杀殆尽,如此规模的土匪下山,各路杆头当家本就不能是铁板一块,没有足够的收益平衡各方本就很危险,更何况这次真的伤筋动骨了。
神原川在毁掉火炮之后没有跑路,反而领着几个人藏在周围的林子里,等土匪再派人过来查看他们大炮的情况,就发起预备好的埋伏,一个匪徒都没放跑出林子。
这样几经拉扯,双方一直僵持了两个小时,直到下午一刻,土匪又试探性地杀了个回马枪,但负责边防的魂龙江守备队已经点齐兵马赶到,几发炮弹把响马们炸得七荤八素,他们见情况不对,也就立刻逃入深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