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聊聊废土经济学吧,北境的大荒虽然穷山恶水,但方壶原与之的贸易往来也一直接连不断。有一条从古代一直保留下来的叫做“玛特罗什卡”的铁路线一路向北延伸到西方,虽然很多路段都已经不能通行了,却也还是一条联络东西方的有力动脉。
当然,其中凶险自不必多说,即便是装甲车头开路,这一路上也是袭扰、洗劫不断,在路过大草原上被称为“乌尔什”的科技蛮族部落的领地上时,劫掠是最为频繁的。
大宗货物的贸易包括能源和矿产,木材和动物制品,最具代表性的商品是茶,所以这里也叫“茶叶之路”。当然这些交易的规模也不是几辆山路马车就能沾边的,边境互贸还是以粮食,武器,烟酒,肉类,糖果,纺织与其他轻工品为主。
……
“……然后他们三个就用枪指着我,让我把身上的枪都丢掉,他们把自己的货物吃掉了,就只好让我来当他们的货物……把枪丢掉之后,他们让我把刀子也丢掉,但刀子哪里都有,我就用刀把他们三个都杀掉了……只是之前为了救活他们三个,我曾打了三只野兔。”
营地的火堆旁,少女侦探索菲亚讲述着自己曾经历过的故事,她正在保养自己的枪具。神原川静静地听着她讲故事,眼里望着劈啪作响的篝火,火烤暖胸前,风吹冷背后。
“我啊,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这么想,自己是不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不过那个时候我就会感受到世界有多么的美丽。而且会觉得它很可爱呢……我觉得我就是为了想更了解这些事情,所以才会开始这趟旅程的。”
“真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更年轻的时候,我认为我们的世界就是建在古代人留下来的垃圾堆里,把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毁成了一座垃圾堆……但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我越发地觉得是古人自己把世界慢慢建成垃圾堆的,而从生下来就活在垃圾堆上的我们……其实反而像蚂蚁一样可爱呢,你知道蚂蚁很可爱吧?”
神原回着话,掰断手中的一节干枯的树枝丢进火里面,和这个女孩聊天让他很放松。
“说起来,神原先生对推理和破案感兴趣吗?”索菲亚在火堆上加热红茶。
“不,我对推理其实一窍不通,我并不够聪明,即便是看推理小说也只是走马观花。但我认识一位警探,虽然总是醉醺醺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追踪起线索来就像一只经验老道的猎兔犬,一双眼睛虽然深陷在浮肿的眼眶里,却也如同猛鹞一样犀利,见微知著。但我最佩服的是他深谙人性与心理,总能出乎意料地撬开嫌犯的嘴——就像一把开罐刀。”
神原怀念故人的时候多少有些啰嗦,他望着阴暗的林影斑驳处出神,夜晚的冷气于与松树枝正在燃烧的味道沉重地流淌,但今天晚上的月亮挺美的。
今日不见邪月,只见吉月,那些暗色的月海上,几条不规则的光带连起一串更亮些的光斑,正伴随呼吸细微而遥远地晃动着,闪烁着。
“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们,如果我也有足够一颗洞察万物的头脑,那么在我面对曾经的那些困境和抉择的时候……我肯定能做更多的事……”
神原川在怀念中又不免感慨,或许他也真的不再年轻了吧。
索菲亚安静地听着,出于公平,她也打算讲讲自己。
“……的确有人有着推理的天赋,但破案是一项复杂的工作,不是什么人生来就能会的。你并不笨,很少有人是笨的,而且精于随机应变,多加学习,即便不去刑侦推理,训练出不俗的洞察与思维能力也是好的。”她呷了一口热茶。
“我的父亲在伦丁尼有一家侦探事务所,他真的很有名,迪克.马伦,你或许听说过他?全国甚至在大陆上都享誉盛名。他或许是真正有天才的人吧,我帮助他工作过一段时间,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没听说过……你的家乡离方壶原太远了,所以你的全名就叫索菲亚.马琳?后来怎么离开那里了呢?”
“我们服务于大众,但也忠于王室,我的父亲甚至获得过爵位。他在外出差的时候,我机缘巧合下破获了鹰派议员利用贫民窟与帮派战争实验新型武器意图发动战争的阴谋,同时也查明了所谓“鸽派”将国家的核心机密技术出卖到其他国家。我顶住压力曝光了他们,虽然可以让某些具体的议员倒台,但却也无力改变战争……我也没有留在那里的心情了。”
一杯红茶很快就被喝完了,她没有续杯的打算。
“而且你说错了,我的家乡不在伦丁尼,而是在斯库台……后来我回到了那里,但那里也只是我旅途的起点。”
“通天案子都被你破了,再给我几辈子也干不出你这么大的事业呀……”
“……明天天亮出发,走大路,要不了多久就能到石勒喀镇。”
索菲亚看向神原川,微微歪了一下头,又转身面对朝阳将会升起的方向,讲起了明天的事情。
“那还是早点休息吧。”
“嗯,不管怎么说,晚安。”
……
“禁止林间一切活动?”
虎哥看着被镇民挂在林场上的牌子,心思突然活跃进来,一身的反骨让他躁动不安。
“我就不信嗷!”他直接在镇民们诧异地注视下爬上了树,这些罗刹人老农也不敢对这身高足有两米半的“白纳查”的怪异举动加以诽议。
没有人阻止他,虎哥无端地爬上树也没什么可做的,竟然抓起一颗松球放进来嘴里,也不管味道如何就固执地嚼了起来。
这下老农们就更不理解他在做什么了,只把这当做深山里的嬷嬷驱使野兽意志搞的恶作剧,因为害怕女巫嬷嬷突然生气降下诅咒,这些人就更是连看都不敢,连忙散开了。
只留下老虎尴尬地待在树上,等人都散光了才灰溜溜地爬下来。
石勒喀镇,单凭沿街两排年代久远的旧红砖楼就繁荣过这一带所有的村落,这座依河而建的罗刹人小镇不出意外地以采伐渔猎为主,偶有商队来这里驻留,再向更深更远处辐射,让这片冰封泥泞的土地相对不再那么与世隔绝。
今天早些时候下了一场雪,好在并不阻碍道路,商队及时抵达了这里。
接下来他们会停留几天,收购一些物产,再贩售些盐铁之类的东西,一般的漫游者、废土客此时也会在村子里打打杂做些事情,挣几个钱。
神原川的靴子踩在下了薄薄一层雪的乡间土路上,村民们都在面无表情地忙着自己的事情,更多的人干脆在下雪天躲回到自己那些半嵌入地下的木屋里面睡觉。
冬季的北风刺痛着裸露部分的皮肤,他的喘息在湿冷的氛围中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哈气。
神原要在这附近打探一些消息,思维敏捷的少女侦探索菲亚陪着他一起,尽管感到不舒服,但他们还是继续前进。
穿过迷宫般的街道,街道两旁有一些漆成鲜艳色彩的破旧木屋。他们的脚步声在冰冻的地面上回响,每一片在飘落的雪花都具有错综复杂的图案。
索菲亚对这个偏远村庄的独特文化和习俗很感兴趣,她忍不住敏锐地观察,不动声色地寻觅,每一个新的景象或声音都有可能激起她的好奇。
他们最终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家简陋的小酒馆外面,在被无情的细雪浸透后,这里的温暖令人心旷神怡。走进去,索菲亚脱掉了她厚重的外衣,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衬衫;而神原则把自己紧紧裹在厚厚的羊毛大衣里。
昏暗的灯光照亮了舒适的室内,当地人在噼啪作响的壁炉旁喝着自制的伏特加和蜂蜜酒,分享着故事。
一个魁梧的男人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们,索菲亚开口说话,试图打破紧张的沉默。
“你好!我们只是路过这里……”
但神原川并不客套,只是在吧台找了个宽敞的地方落座,“两杯本地自己酿的啤酒,谢谢。”他的发音在翻译器中显得有些生涩。
索菲亚只好笑了笑坐到神原旁边,“呃……谢谢你请我。”
她还注意到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俄小男孩独自在角落打扫着卫生,他在屋子里也戴着帽子,穿一件不合身的破皮袄,他低眉顺眼地干活,动作很麻利,索菲亚还注意到,他水汪汪的眼睛里噙着悲伤。
她慢慢地朝他走来,确保不要惊动男孩。
“嗨,孩子,我叫索菲亚,索菲亚.玛伦。你想和我聊聊吗?”她轻声说道,并且伸出一只手打招呼。和神原不同,索菲亚的外语很流利。
听到友善的声音,男孩稍微振作起来,抬起头寻声转向索菲亚。当他的目光在陌生人慈祥的脸上停留时,小家伙又变得警惕起来。
“我……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和你说话。”他嘀咕着,又低下头怯生生地从水瓢里喝了一口凉水。
“你当然应该和每到一个地方就四处打听事情,看起来的游手好闲的那类人聊天了……你叫什么名字,凡卡吗?别连话都不敢说,我相信乡亲们肯定有需要好心肠的外乡人跑腿去办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翻译器会把他的这一长串话传译成什么样子,不过……
他的步枪没办法藏在身上,就只能这样招摇地背着,或许以后可以把枪改成可拆解式的?但至少在今天它会让携带者变得更有说服力。
吧台上的老板快速地看了神原川一眼,然后对男孩点了点头。
“是熊……”,男孩只是很小声地说着。
“这里的人叫它【人熊】,你们那边也有人叫它妖怪,但“芭芭雅迦”嬷嬷说那是丛林怪形的化身,我们担心这是那个女巫给我们的诅咒……”
老板对两个外乡人补充说到,只是他说起来似乎很为难,那个男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才继续说起来。
“很多人不愿意提起它,更不愿意去招惹它,但那怪物确实杀害了我们这儿的人,普丁是我们这里唯一见过那玩意的活人”
老板说着指了指小孩,男孩也只好硬着头皮说话。
“不是普通的熊……比别的熊都大得多……它杀掉了爸爸。”男孩坚持着说出几句话,终于变得语噎。
听到熊,索菲亚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妖魔鬼怪肆意横行?这可不是她可以忽视的事情。
“听着,亲爱的,那些野兽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别担心,我们可以料理它们,不是吗?”她温柔地保证,希望能减轻男孩本应天真的脸上刻下的恐惧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