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继续聊了一大杯啤酒的功夫，那虎哥来到门外招呼着神原川，他就先出去了，留下索菲亚继续找男孩问情况。
“那时候我进山想抓兔子，远远就看见有个人在和我招手，他手里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正在不停的蹬着腿。我一点点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只站起来的熊，满嘴腐肉，奋力地朝我挥着手……”
小男孩欲言又止，显然回忆这些事情并不容易。
索菲亚对着男孩的讲述扬起了眉毛，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迹象。相反，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液体，然后放下空杯，比起酒，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茶。
“好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吧，不会再给那怪物埋伏村民的时间了。”
她目光坚定，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她转向男孩，伸出一只安慰的手。
“来吧，小家伙。不会有事的。我们会确保那讨厌的畜牲不再打扰你，好吗？”她令人安心地微笑着，希望笑容能给这里的人擦亮一丝安慰的火花。
“可是我没有钱雇你们，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有一块煤，这是去年圣诞节的糖果……”男孩的话语中不无担忧。
“放心吧孩子，在伦丁尼的时候我们总能收到报酬，但从斯库台开始，我就已经习惯义务劳动了。”
……
“川哥！”老虎对神原川相当恭敬，毕竟他昨天的发起破袭的表现就是放在军中也差不多能换个“战斗英雄”。
“我就长话短说了，刚才我见到一个有钱的老头，我瞅着他像是来这个村里养老的，家里挺老大一个房子，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好吃点东西。跟我说看见外国人觉得新鲜，想尝尝咱奉天府最正宗的锅包肉，说给他伺候好了就能资助俺们搁庙街开一家饭店……”
“我听明白了，但你怎么突然想开饭店了，能打理明白吗？”神原有些怀疑眼前这个朝着他低眉顺眼的大老粗，已经明白他的来意了。
“其实出来混这么些年，我跟船出过海，上连云港倒腾过海鲜，还去南方打过工，觉得还是稳定下来过安生日子最好，我还有几个兄弟：彪姐，火爷，旋风哥……兄弟们都在，散落在各地而已，天地之大，我就想让兄弟们有个容身之所。”
虎哥那琥珀色的眼睛褪去了平日里那股子痴劲，反而难得地流露出不少真诚。
神原川思忖片刻，从怀里拿出十枚银币。“我身上就这些钱，你过后安排人进城买好材料，给老毛子好好置办一桌，剩下的就算我也给你们兄弟出一份力了。”
“感谢我大哥！这钱已经不少了，我肯定得好好用着，挣到钱了必须得给我大哥还上！”虎哥突然抱拳大嚷起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就仿佛若没有神原眼神制止，他就得来上一段“吉时吉日吉如风，丰年丰月如丰增”的顺口溜一样。
“钱我可是给你了，不过你人明天可得跟我进一趟山里……有个孽畜我得想办法除掉。”
“放心吧川哥，朋友就得互相捧，篮子那才互相整，今后你的事那就是我的事！”他还是没收住自己引用社会语录的冲动。
“有你这句话就行，不过我还真想问你，那老饕的胃口想必是脍不厌细的，你就有把握能让他满意？再说那么多买卖，怎么就想到开饭店了呢？”
“那必须没问题呀，虽然我不懂做菜，也别看咱们现在混这样，人家老鸦以前可是干过饭店主厨的，那大酒楼的主厨，地位不比川哥你少尉连长差多少！”
虎哥拍着胸脯，似乎真有一种准备大干一场的气魄。
神原听着这话倒是暗中一惊，不过也并没有表露“谁告诉你我是什么少尉连长了，以前在军中只到过副排级，倒是后来做过一段时间民兵连长。”
“这不就差不多嘛，这还是部队大材小用，埋没咱川哥呢！”
那胖老虎大大咧咧地腆着笑脸，还在继续回答着问题呢。
“想开饭店也是一种情怀吧，我觉着这人还是年龄越大越感性的……也是真的出远门之后才知道，外地人其实有不少对我们玄武野，尤其是奉天府的人有挺大偏见的，觉得咱这块穷乡僻壤，老百姓又土又没见识，也不如他们讲文明懂礼貌……”
虎哥越来越起劲，也少见地正色起来，神原川也实在难对眼前这个莽撞人有什么戒备，也就认真地听了起来。
“但我其实挺喜欢俺们家乡的，美丽的地方，照照大好河山。我没有文化，打把势卖艺其实没少给家乡丢脸，我就寻思开个特色饭店，也算把文化这块的提起来了，尤其是这次在老毛子面前，我这人没出息半辈子了，就想这次长一回脸！”
虎哥说着把两只手紧紧握住神原的手，凝视了半天也终于没有再说出什么，神原川也点点头，看来并不后悔自己花光了身上的钱。
……
不多时，索菲亚从酒馆里出来，看见神原他们也没客气。
“我答应那孩子明天去山上猎熊，也替你答应了，不过他没有钱，所以你可以记在我的帐上，有钱的话会还给你。”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过钱不用急着还，你自己知道还欠我一笔就行……不过我也有要务在身，你也是知道的。”
神原川故作为难的模样，耸耸肩，假装挠了挠头。
“川哥是想去墓地里头找那个什么尸鬼是吧！”一旁的虎哥突然插嘴。
“我都帮你打听好了，不过我也不会说外语，都是小亮帮我问的，啥呢就是：刚抓来的还没训过的，换算咱们的钱差不多是十五银币，已经调教好直接就能干活的，那就要三十五枚银币了。”
他的话神原自然是一句都没听明白，不过虎哥还在贴心地继续补充说。
“这种大买卖他们不直接收咱们的钱，你得找商队来换他们用的纸币，不过要是你有军用子弹的话，那到是能直接当钱花。”
他是在说某种商品在本地的价钱，而且听上去是属于奴隶贸易，简单思索下，神原反问老虎：“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
“当然是索菲亚这丫头跟咱们说的，她昨天说了你好多事。”
神原快速地看了索菲亚一眼，基本如料，他尽量不把被一眼看透的不悦表露在脸上。
在庙街的时候，自己的确打听过食尸鬼的事情，当时索菲亚也在庙街，只有科技猎人才会这么关心这些奇闻，所以这并不难猜，但连自己曾经的军衔和大致的职务都知道，这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我们也想协助你的工作……不过稍微越过了你一下。”索菲亚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拿出一点女孩子的模样。
“所以他说的是什么，什么东西这么贵？”神原扶额，自己倒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这事也就算翻篇了。
“整个【叶尼塞利亚】地广人稀，劳动力及其短缺，除了神圣大正教会最常见的鼓励、优待、动员各种超级产妇、英雄母亲外，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发掘所谓“非人劳力”，食尸鬼奴隶就是这一带想当受欢迎的一种……商品吧。”
“所以这种怪物在这里只是随处可见的牲畜？我竟然完全不知道……”神原川有些失望。
“方壶原可没有一点人力短缺的迹象，自然没人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索菲亚不予置否地耸耸肩，然后摊了摊手。
“虽然是本地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但萦绕在这些生物之上的谜团未必会减少，整理调查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虽然神原是这样说的，但还是在心里怀疑起了那些在墓穴当中阴暗爬行的生物与所谓“超纬度的曲界污染”之间的联系，或许调查应该转到那些更加黑暗与神秘的事物上，这一带似乎总是流传着林中女巫的传说。
“不管怎么说……”索菲亚的话打断神原的沉思，“明天你来帮我，任务的事，我也会协助你的。”
索菲亚莞尔一笑，虽然是个个头不高的假小子，但其实凑近细看的话，这家伙的五官面容还是很精致漂亮的。
……
酒馆里嘁嘁喳喳大声嚷嚷的醉汉们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刚刚的这伙外人身上，甚至就连商队来了这样平日里对小镇来说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都不值得一提。
波耶老爷要路过这里了，他已经走到这附近了，波耶老爷前年的时候曾经视察过这里，那天就在主进城日的前一天。
许多光着脚没有鞋子穿的农奴和城里学堂的女学生天还没亮就高举着花束，彩带和圣像在道路两旁簇拥着欢迎着。而波耶老爷则会和他的夫人一起，骑着那匹洗得发白，刷得发亮的高头大马，像个沙皇一样耀武扬威地和他的领民们一起欢度佳节。
那被神原称为“小凡卡”的男孩对此没有什么看法，他现在只希望那些友善的外乡人能够平安无事，最好再能砍下那头杀害他父亲那野兽的脑袋。
但剩下的其他人里就没人关心那些外乡人了，他的老板也对波耶要来的消息感到兴奋，因为那毕竟是波耶呀，他特希望大人或是夫人能看他一眼，就像希望那些有钱的城里人都到他店里来买东西那样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