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原川，从小吃着神社里的提供的稻米长大成人，体格结实到浑身湿透也不会感冒，自幼习武，再加上行伍经历，说是命格至阳至刚也不为过。
可他又偏偏有个毛病，从下生以来，听到、见到的东西总是比常人多上一些——听说八字纯阴的人才会天生阴阳眼，体弱多病、郁郁寡欢的孩子才总与幻听幻觉相伴。可他的这个情况……难不成是真如古籍记载，物极必反、重阳必阴？可这般梅花易数，奇门遁甲的玄妙之事，又能往何处说理呢？
……
在神原川的专业领域里，那些在黑暗时代的历史遗迹中犹存的造物，其中便不乏如此血腥的亵渎科技——神原对他们如此热衷以“人”为本的原因也有些自己理解：
那都是为了寻找意识形态、或者称之思想未尚“见之于现实的形态”，是为了从地下的人类思维长河中抱起水桶啜饮，是为了定义足以被定义为“灵魂”的事物……如果神原川熟读炼金术理论的话，他就会知道一个名字——贤者之石。
的确，人向来都是宝贵的资源。
所以眼前这一块血肉立方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神原川并不认为它仅是被用于食用，这鬼东西恐怕就是源自古代“心灵科技”的一丝草蛇灰线……而且，那红色看上去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可惜神原见过的红色太多了。
或许又是错觉，在那立方体内最后一丝灵魂消散所发出震颤之音以后，那肉方便在他眼前黯淡了下去，不仅是失了光泽，就连质地也有些松垮疲软了下去，变得更接近它此刻身为一团烂肉的表象，再不带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哈娜看着自己的跟班就像被吓呆了一样凝视着少女手里所展示的方块，就摆了摆手让把她把东西收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合法地拿着这东西，亵渎尸体肯定是一项罪行，而且它们应该作为证据被移交给警方……但现在我更想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你为什么叫它工艺品，这听上去太诡异了！”
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机械少女的语气却总是不紧不慢的。
“放心，根据公司进行的内部调查，对已获人体组织的身份确认结果未能与警务局辖区内立案的任何案件相匹配。同时，除警探你之外，我们尚未发现有任何人对我所持有的相同物体采取过进食行为，而根据物体原持有者的表现，我们认定它们是一种仅被视为具有装饰作用的特殊工艺品。”
那少女身上一堆改造部件，她其实肯定知道警探在用舌头做什么，所以哈娜也懒得解释。
“你从哪里拿到这东西的？”
“该物品在一场针对我方内部人员的纪律调查行动中取得，随后更多的中层干部被发现持有相同的物体，等到相关损失的清算结束，并且在他们完成对公司地赔偿之后，这些人将被移交给警务局……”
“邪教……”神原川的突然插入了这场对话，“你们进行的纪律调查是针对渗透进公司的邪教员工的，是这样没错吧？”
少女代表不予置否，而哈娜因为神原的恢复正常而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刚才愣在那里只是在想事情。
“我还以为村里的那些人才是邪教徒呢，小子，你是觉得那些尸体是因为邪教献祭才被特别处理成这样的，你对其他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东西也都这样解释吗？”
“我觉得不是献祭，而是崇拜，那些邪教徒崇拜被做成那样子的尸块。我猜测肉方的真正用途是为那些铁虫子供能，你知道，科技猎人的本职工作就是深入各处的遗迹，探索那些古代遗珍，我见过无数的原住民和教派对着这些科技造物顶礼膜拜，他们不是技术的主人，反而是技术的仆从。”
“所以我们可以回去抓一只铁虫子回来验证它吃不吃这东西？”
神原川在侃侃而谈时自然地接过哈娜递来的烟，直到不假思索地抽上一口后咳嗽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果然还是算了，他早就不习惯抽烟了。
“我的猜测只是基于我的感觉，有只虫子扎到了我，我能感受到那具憎恶智能对我灵魂的贪婪渴求，就跟它对这块肉里的被保存的灵魂一样。那个公司代表提到过虫子和方块有什么相似性，所以我这样才这样想。”
“没有证据，只凭直觉推理吗？那这么看你跟我还真像……”哈娜笑了起来，她跟她的顾问间的谈话总是那么投缘：“有那么几次我甚至能听到尸体跟我说话，虽然它们只是在用我的声音说着我想听的话，有的时候我把这解释为逻辑回路的故障，但这的确让我的探案风格向着有趣的方向发展了——你的话我会严肃看待的。”
那位作为公司代表的白毛机械少女并没有去听他们两个的讨论，她的下属，那些公司保安们在和她通讯，有什么事情需要向她汇报，但两人的耳朵自然是什么都不可能听到的。
“那么我们就从罗博泰克集团正在内部清查的邪教人员入手，这种事情的规矩就是，如果我们没问，他们肯定什么都不会说，但如果我们问到了，他们也不可以撒谎。等我们回去就把这件事整理上报，报告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写。”
神原川点点头，他手中的烟就快燃尽了，不知怎么想的，他竟觉得烟叶不能被浪费，就拿起烟又抽了一口，然后继续咳嗽……
有了新的调查方向，这俩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他们有预感，他们就快要发现是什么东西促使了海军教官的自杀；是什么东西潜藏在渔村与集团的冲突之下；是什么唆使了那些铁虫子向他们发起了袭击，真相就快水落石出了。
“说来还真是不可思议，能在跨国公司上班的都是些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阶层，我还以为这种人做恶的方式还能……更高端一点呢，竟然是邪教这种东西。”
哈娜继续念叨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却对着那些在浓雾中来回跑动的安保人员侧目而视，慢慢挪动身体挡在神原川身前，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枪套上，这些人的活动太不自然了。
“这种事我也见得多了，科技公司高管可以是崇拜血肉的邪徒，热衷航天事业的慈善家也可能是妄图踏入其天父居所的妄人。我还在念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东京那些光鲜体面的中产白领，有多么痴迷于伪科学……”
神原川心领神会，警务局的警官曾经送给他一支印着黑星的手枪，之前被他装在步枪上的那把过长的刺刀，是他随身携戴的胁差，如今是需要发挥它护身剑的作用了。
大雾弥漫，黑云翻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