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这是第一次看到龙,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如此协调身体的冠能参与搏杀,无论肉体的机能还是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这都是一等一的水准,难道亚人都是如此的吗?
不过凡是有肉体的生物,终归还是有极限的,在打倒那只神似食尸鬼的怪物之后,这只龙娘也还是力竭而倒了,剩下一只犬科兽耳娘似乎也受了伤。
场上只剩下了几只行将就木的丧尸姗姗来迟,那样的东西单体几乎没有威胁,发起攻击都有可能折断自己的四肢,一想到两位实力强劲的亚人会葬身于这种丧尸的腹中,张小花就根本无法抑制自己填膺的义愤。
“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位真正的勇士!”她在呼啸的风中突然冲出,持盾撞倒步履蹒跚的丧尸,紧接倒地追打,盾牌的边缘狠狠磕在丧尸的太阳穴,污血溅起来老高。
吃饱了饭的维谬力气大得吓人,在爆发力上甚至会比小花这个熊族丫头还要惊人,舍身飞扑压倒本就踉跄的丧尸,发出高亢刺耳的锐戾尖啸,疯狂地撕扯与抓挠,使她看上去才更接近一只丧尸。
安娜同样也加入了战斗,在小花举盾从正面挡住丧尸的蓄力扑咬时,安娜才敢伸出电击器,不过即便是丧尸也是遵循着肌电反应的,被电极触碰到的瞬间就会僵硬起来,变成一具“僵尸”,轻而易举就会被小花干掉。
总之,几人应对这样的丧尸还是游刃有余的,看来只要不被吓到,能够鼓起勇气,即便是最普通的一个幸存者也能够胜过一只普通的丧尸。
打扫完战场,犬科兽耳娘欠身行礼:“本人名为玫间霂绒,多谢诸位搭救,大恩不言谢。”随后又指向受伤龙娘道:“这位小姐名为敖清浅,与我同行已有三天,看来只能就此别过,希望诸位能够照顾她了。”
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安娜还在茫然中。不过她自然不会丢下清浅一个人不管,之前从药房里带来了许多消毒药和绷带,安娜还是帮她重新包扎了伤口,并且一直等到下午清浅重新苏醒。
简单地介绍过情况之后,清浅就加入了安娜一行,龙娘谈吐温柔,举止落落大方,安娜是很愿意多与这样心智成熟正常的人多加交流的,不过她还很虚弱,并闲聊不了几句。
但也足够确认道路这样的大事了,清浅需要得到更加彻底的治疗,去城里求助便是必须的了,那么目标就定在回去纯真医院了,龙娘实力强大,与之同路着实是有安全感,不过如今状态不佳,小花是不可能任受伤之人替她把危险挡在面前的。
……
进城的大路拉起了漫长的封锁线,一座大桥如今也已被炸掉,安娜远远地就听见枪声爆炸声响个不停,甚至还有直升机从头顶掠过,向城市的方向而去,还没飞出多远就被一枚导弹命中了机首,一头栽进一栋办公大楼里面……
整个城西北可是乱成一锅粥了,安娜不敢继续往前,守着路口直到天色渐沉,那些枪声才有消退之势。这样一行人才敢绕小路进城,街头巷尾空无一人,连丧尸都不见一只,不过安娜也不走大路,专挑羊肠小径徐进绕行。
这样一来,恐怕救援就成了泡影,不过安娜还是想回去纯真医院碰碰运气,但那之前首要解决的就是今晚在哪里过夜,看着附近的路牌,安娜心里有了一个念头。
“下北泽花园,114栋514室,按照这个地址找找吧。”
现在但凡是个小区都是封闭管理的,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音,也不知这些居民是被疏散走了还是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反正这几位在安娜的极力要求下保持了安静,慢慢地摸到居民楼下,在大门摁下“0514”,电铃声随之响起。
前后一共两只丧尸寻声而来,看来城里果然并不安全。前面的那只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维谬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嗡嗡声,擅自和丧尸撞在了一起,全然不顾那几近骨折的身形扭曲。
门铃让特定门牌号的房间响铃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在大门外放呢?这样紧急时刻的待一秒钟都算煎熬,好在单元门还是“咔”地一声打开了。
小花先扶着清浅进楼,因为不能确认楼道里是否安全,所以依然不能放松。然后是维谬脚步轻快地与扶着门的安娜擦肩而过进来,那一瞬间,安娜清晰地看见维谬面带微笑地用舌头舔着嘴角挂着的血迹。
第二只丧尸虽然同样狂暴至极,但那条残腿实在是不争气,像发了疯的醉鬼一样几个踉跄才来到未关的门前,安娜用力甩门拍在它的脸上,百斤重的防盗门把那丧尸的脸糊了个血肉模糊。这还不算完,安娜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劲,竟然再次打开了门,等那丧尸把头伸进门框又猛地把门叩上,一下,两下,直到连那颗头颅黏糊糊地变了形,再一脚把尸体踢出门外,顺利把门关紧。
不得不说,看着“烂番茄”逐渐支离破碎,安娜已经开始觉得解压了,至少她终于不再甘于成为一具还动着的麻木尸体。
“这里是锦宫小姐的家吗,楼上是谁在家里呀?”
在上楼的时候,最前排的小花好奇地问。
“我一个人住,房子还蛮小的,这里是一个熟人的房子,看来他还在家里。”
安娜跟她要找的人只有廖廖几面之缘,而且说来尴尬,是之前家里人安排相亲才认识的,其实已经许久不联系了,这回赶上世界末日带着这么多人直接到他家里来,属实是冒昧了。
说起来,那个家伙叫王什么来着,只记得那个不太礼貌的外号是叫“狗粮”,要是一会见面叫不出名字未免就太尴尬了。
正想着,那人就已经在门口迎接了,地上还躺着一具丧尸的尸体,手里一口整体式的铸铁牛排锅,锅缘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许久了,这来这东西实际的杀伤力比人们平常要想象得大。
“王量构!”安娜看到那张没什么特点的脸才想起这个名字,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有“狗粮”这一雅号的原因,他比安娜要小几岁,可能还在上学,也可能已经毕业在打工了,没有印象的话,怎么开启话题都是个问题。
“安娜姐,我在楼上看到你们了……”他就这样看着安娜的眼睛,还有她身后的一队娘子军,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了,这些这种氛围安娜是忘不掉的,这位“狗粮”没有和女生交流的经验。
如果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他和安娜都是那种敏感到会反复读空气的人,而他们又宁愿迟钝一点,这样就不会感知到散发在空气中的窘迫了:安娜感觉这家伙应该会在想待客之道,但是又因为完全不懂待客之道而僵在那里。
“外面的情况,恐怕是很糟糕了……谢谢你给我们开门……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我们就会离开,我们会去医院试着找救援。”
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在走廊里站着,这样也算是把来的目的交代清楚了,想也知道王量构不可能把她们都撵出去,也就把她们领进屋里了。
“没关系,进来住吧,我父母妹妹都出去旅游去了,现在根本联系不上……还有医院这边,我昨天出去了一趟,应该是有救援队的,今天昨天一直都有直升机在那附近徘徊,不过医院附近也很危险,要不是有个戴着贝雷帽的外国老头单枪匹马从里面杀了出来,我恐怕都不能活着回来。”
就这样安顿下来,几人互相交流着情报,要做的事情其实真不少,安娜和他并来不及尴尬,看来一落实到生死攸关的现实问题上,此前他俩不约而同担忧的那些繁文缛节就都随风而散了。
安娜一直都想当然地认为城市里应该会比外面安全,她并不真的相信文明会陷落,这种感觉很失真,其实她觉得更真实的情况应该是自己还没进城就被相关部门人员带去隔离检查,然后自己会被安排进方舱医院或者送回家里居家隔离,在此基础上她再应对诸如物资供应、足不出户这样的问题。
甚至她还觉得自己会因为在医院里的职业身份而被动员起来,投入更艰难的工作当中。
不过这些都没有,王量构的意思是,自从断网之后,一切寂静无声,过去他关注着大洲彼端的战事,如今他连隔壁街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能想象吗?突然有一天,我们都变成了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耳朵的废人。”
“那我们还要去医院吗?”安娜的笑容有些难看,神经通路被电焊焊住了,她无法抑制地微笑,同样也无法让笑容变得好看,不过好在老式的家居装潢让她感受到心安,深呼吸,一切都在可接受范围内。
“去,我们去医院!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肯定有办法的。”
就在安娜有些动摇的时候,王量构却斩钉截铁。
“我说过的,纯真医院附近是救援队的活动范围,那我在说的人,我得说如果我们有机会跟他们搭上线,那就绝对不应该错过了!伤员可以留在这里,明天我们就去医院找人。”
和心智正常的人难得的交流,安娜感觉到自己的大脑终于不再继续干瘪萎缩下去了,这种感觉还真是……挺无聊的。
……
在这个天空漂浮着未上色的茶壶的房间里,锦宫安娜小姐的身体倒吊在粉红色的天花板上,无所依托。油腻腻的冷风一刻不停地吹过洞穴,尸体一动不动,尸体右脚跟贴着天花板,大头朝下垂下来……
是那只“食尸鬼”的尸体,青面獠牙,狰狞浮肿,真是比它还活着的时候都要丑,还带着龙爪留给它的巨大伤口。
“莫尔迪基安的眷族,会梦见潘神吗?”
那具浮肿的尸体开口说话,但是只讲了一句无厘头的玩笑话,它的头顶怎么尖尖的?
“你就不能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东西吗,你总不能连我自己的骗吧?”
锦宫安娜小姐并不害怕,语气中反而有些嗔怪。
“生活是一场神圣而可怖的喜剧。”于是尸体郑重其事。
安娜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观点,总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她想到了医院,那里肯定很危险,许久以后,面对微笑着逐渐融化的尸山,锦宫安娜小姐会想起她做出决定把信任她跟随她的人全都带去末日之下的城市。
然后,安娜终于能看清自己了,她会看到自己穿着从未穿过的性感护士服,眼妆逐渐花掉,荧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约可见,一条同样荧蓝色毒针似的尾巴几乎快破体而出,而她甚至曾认为那是辛勤工作的赐福。
有点热了,太热了。安娜醒了过来,这次她同样左拥右抱着小花和维谬,龙娘清浅则把所有人抱进怀里,所以她被热醒了,相拥而眠真的是太亲昵了,真的感觉,还蛮不错的……
小花在说梦话,嘟嘟囔囔地似乎在一个慷慨激昂的场景里,维谬则在流口水,而清浅的睡相最好。梦中的场景热安娜有些后怕,但看着这几位少女安详的睡颜又弥补了一部分,所以安娜悄声的自言自语中明显有些矛盾。
“把你们全都带到这里来这件事,的确有点可笑了,但也真的是,太好了。”
毕竟我们应当假设,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