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七醒来时,窗外已经是白的了。
雪光把窗帘照得透亮,屋里静得只剩暖气出风口的嗡嗡声,她先伸手摸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已经十点零六了。
江路还在睡,脸埋在她肩窝里,一条胳膊横在她腰上,像固定带一样紧紧的护住她。
这也是江路这几天第一次比她晚起。
她轻轻抬起那只手,江路却立刻收紧,声音含糊:“别动,乖。”
“已经十点多了。”
“今天没行程,自然醒。”
黄小七把尾巴从他腿下抽出来,毛被压扁,她甩了两下才蓬松。
过了一会江路终于睁眼,第一件事是摸她额头,“没冻感冒吧?”
“没。”
“那就好。”他翻身仰躺,把被子拉到黄小七下巴,“饿不饿?”
“饿,但不想动。”
“我去叫早饭。”江路坐起,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呀一声。
这里没有公用厨房,只有走廊尽头的公用茶水间。
江路穿上卫衣,拿房卡出门,黄小七听见他拖鞋踢踏踢踏走远,才伸个懒腰,把婚服从椅背取下,抖开检查,裙摆除了昨天沾了点雪,现在已经干透了。
十分钟后江路回来,端着一个托盘,两碗即食燕麦,一杯热可可,一杯黑咖啡,四片烤好的吐司,还有一小碟老板送的蓝莓酱。
“早餐只有这些,简单了点,但是感觉还不错。”他把托盘放床边,黄小七盘腿坐好,先喝一口热可可,甜得眯眼。
“下午干什么?”她问。
“去火山湖,开车四十分钟,老板说沿湖走一圈只要一小时,风景好。”
“能穿婚服吗?”
“想穿就穿,今天不刮风,可以多拍几张。”
吃完早饭,他们重新收拾,婚纱穿在保暖衣外面,再套上一层羽绒服,相机充满电,暖宝宝贴四片在打底裤外侧,江路把保温杯灌满热水,顺手塞了两块巧克力。
出门时老板正在打扫卫生,抬头冲他们笑 “极光好看吧?火山湖边日落也很漂亮。”
“谢谢。”江路点头。
车子是昨晚那辆小越野,雪已经扫净,车顶结了一层薄冰。
司机发动车,让暖气先跑两分钟,还把座椅加热开到二档,黄小七感觉屁股立刻暖烘烘。
公路笔直,雪原反着光,司机专用墨镜必须戴着。
黄小七靠在窗边看远处冒烟的地热站,白色蒸汽像巨大的棉花糖。
江路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掌心干燥。
“到了。”他打转向灯,拐进碎石路。
停车场停了一辆德国房车,车门上贴着“熊出没注意”的搞笑贴纸。
火山湖实际是个火山口,水呈深绿,边缘一圈红褐色矿土,初冬季湖面就已经结冰,雪在冰面上被风吹出独特的纹理。
他们沿木阶梯下到缺口平台,风瞬间小了很多。
黄小七把包背在前面,像抱炸药包。
江路架好三脚架,先拍了一张全景,再准备她。
“穿婚服拍吗?”他问。
“当然了,有保暖衣和暖宝宝不冷。”
“行,冷了就给我说。”江路和黄小七都把羽绒服脱下来,露出里面成对的婚服。
拍照过程很快,湖面为背景,两个人站在白雪边缘,红服被轻微吹起,两人依偎在一起,连拍二十张,立即让她把羽绒服穿回。
“收工。”他扣好她拉链,顺手把暖宝宝重新贴紧。
环湖步道被雪覆盖,只能凭木桩辨认方向。他们踩雪绕湖,一圈确实只要一小时,走到对面时,黄小七忽然蹲下,从雪里抠出一块红色小石子。
“带回去?”江路问。
“嗯,当纪念。”她放进口袋。
下午四点,天边出现淡粉晚霞,太阳斜挂在天边。他们找了个干燥的位置坐下,一起欣赏着风景。
回到车里,江路打开保温杯给黄小七倒热水。
“接下来要回市区了吗?”黄小七有点不舍得了,这个半岛挺好的。
“不,去温泉,我昨天提前定好的,听说挺不错的。”江路把手机导航递给她看,地名发音拗口,布迪尔酒店,Hotel Búð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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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迪尔酒店离火山湖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司机把车子拐下环岛公路,开进一条被雪压弯的矮松夹道的小路,尽头那栋黑木外墙,白窗框的楼房就是。
江路先下车,把行李箱拖进去,回头接黄小七,门口没有旋转门,只有一扇厚重的原木门,推开时“吱呀”一声,一股带着硫磺味的热气扑出来,混着松木燃烧的烟味,瞬间把门外面的寒气顶了回去。
前台小厅不大,天花板低,吊灯是鹿角做的,灯泡有点发黄。
值班的是个短发女人,三十出头,穿灰毛衣,胸前别着酒店徽章,她抬头,用英语说:“晚上好,有预订吗?”
江路把确认电子邮件递过去,对方敲了几下键盘,递来一把钥匙,系着红绳,“房间在二楼,203,温泉在屋后,二十四小时开放,夜里十一点以后几乎人,浴巾在更衣室,用完放回筐里。”说完递给江路一张手绘地图,背面印着温泉注意事项,先淋浴,不准跳水,电子物品别带进去。
电梯没有,楼梯窄,两人提着箱子上去。
木地板有点旧,踩哪都带着点响,但是勉强能接受。
203位置不错,门牌是手工刻的。
进门,房间二十平米左右,一张双人床,一只小书桌,一只老式木衣柜,墙角有暖气片,发出轻微“哒哒”声。
窗户朝西,外面是雪原,再远就是海,天有点黑透了,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黄小七放下包,第一件事脱羽绒服,第二件事把婚服从箱子里拎出来抖一抖,确认没折出新皱子,又整理好塞回去。
“要不要去泡温泉?”江路问道。
“当然要了。”
整理好东西黄小七把羽绒服又套在最外面,里面是裹起来的浴衣,江路一样。
两人踩着雪往后院走,雪深,没脚踝,踩下去“咯吱”一声。
后院灯暗,只看见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径,尽头是几栋低矮的木屋,门虚掩。
两人找了一个安静的木屋,推门进去,是更衣室,墙上钉着一排木钩,地下两个藤筐,一个标“干净”,一个标“已用”,屋里没人,静得能听见温泉水溢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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