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浸在蜜糖里的玻璃,剔透却易碎。我和姐姐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在父母目光未及的罅隙里,贪婪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她的默许与纵容,成了滋养我心底那株畸恋之花的温床。每一次指尖的缠绕,每一次偷来的亲吻,都在加深我沉沦的深度,也在我与她之间那根早已绷紧的伦理之弦上,施加着无法承受的重量。
直到那个寻常得令人心慌的周末午后。
阳光懒洋洋地铺满客厅的地板,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我正歪在沙发上看书,头枕着姐姐的腿。她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梳理着我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抚慰一只不安的猫。午后的静谧催生着勇气,我放下书,侧过身,仰脸望着她沉静的侧颜。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那专注而略带疏离的神情,像一幅令人心折的油画。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她微抿的唇角,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
“姐……” 我低唤,声音里浸满了不自知的、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就在那一瞬,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突兀的“咔哒”声。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姐姐梳理我头发的手指猛地僵住,像被冻住。我触电般收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手里拎着的购物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几个苹果滚了出来,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滚动声。母亲跟在后面,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沙发上的我们时,瞬间凝固、碎裂,化为一片难以置信的惨白。
空气凝固了。死寂。连尘埃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父亲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一寸寸刮过我和姐姐紧挨的身体,刮过我枕在她腿上的姿势,刮过姐姐那只僵在半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那眼神里没有震惊,只有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烧穿理智的暴怒和……深不见底的厌恶。
“你们……” 父亲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在干什么?!”
没有解释的余地。不需要解释。空气里弥漫的、那种超越姐妹界限的亲昵与依恋,像无声的惊雷,早已劈开了所有伪装。
“爸!我们只是……” 我猛地坐起身,试图辩解,声音因极度的恐慌而变调。
“闭嘴!”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打断了我。父亲几步冲过来,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额角的青筋暴突,眼睛赤红,那里面翻涌的,是我从未见过的、纯粹的憎恨。“下贱!不知廉耻的东西!” 唾沫星子几乎喷溅到我脸上,带着灼人的羞辱感。
母亲捂着嘴,身体摇摇欲坠,发出压抑的呜咽,看向我们的眼神,如同看着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造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她的声音破碎,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痛心。
“不是的!爸!妈!你们听我说!” 我试图抓住父亲的衣袖,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我和姐姐……我们……”
“啪——!”
一记带着凌厉风势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力道之大,打得我整个头猛地偏向一边,耳朵里嗡鸣一片,脸颊瞬间麻木,随即是火辣辣的剧痛。嘴里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畜生!” 父亲的声音因暴怒而扭曲变形,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尖,“再敢说一个字!再说一句恶心话!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障!”
世界在旋转,疼痛和屈辱像毒液瞬间灌满四肢百骸。我捂着脸,泪水混合着嘴角的血丝滑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暴怒的父亲,看着一旁泣不成声、眼神空洞的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懂?为什么要把最纯粹的情感践踏得如此不堪?一股冰冷的怨恨,如同毒蛇般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压倒了恐惧。
“是你们不懂!”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破碎却尖锐,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控诉,“姐姐对我有多重要你们根本不明白!她比……”
“啪——!”
更重、更狠的一记耳光,像铁板一样砸在另一边脸上。力道之大,让我眼前发黑,身体趔趄着撞在沙发扶手上,脸颊迅速红肿起来。这一次,连哭泣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窒息的呜咽和满嘴腥甜。耳朵里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长啸。
“反了你了!还敢顶嘴!” 父亲咆哮着,像一头发狂的雄狮,胸膛剧烈起伏。他看向我的眼神,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厌恶,仿佛在看一堆急需清理的垃圾。“不知悔改的东西!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这种小畜生!” 最后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
我愤恨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中,死死瞪着他们,那眼神里充满了不解、怨恨和不屈的火焰。然而这火焰,在父母眼中,只是罪加一等的冥顽不灵。
“够了!” 一声带着哭腔的、微弱却清晰的阻止声响起。
是姐姐。
她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着。她试图上前一步,挡在我和父亲之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抖:“爸,别打了……是我的错……是我没带好她……”
“你还有脸说?!” 母亲的矛头瞬间转向姐姐,声音尖利得像要撕裂空气,充满了怨毒和迁怒,“你当姐姐的!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就是这样当姐姐的?!不知廉耻!有违伦理!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你怎么对得起我们!”
姐姐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更加灰败。她没有反驳,没有辩解,只是深深地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她站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认罪的祭品,默默承受着所有汹涌的责难和怨毒的目光,那挺直的脊背,却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脆弱和绝望的承受。她的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沉重地压在我的心上。
那晚,我被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也隔绝了世界。父亲落锁时那冰冷的“咔哒”声,像一记丧钟,敲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月光惨白,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格子。我蜷缩在床角,紧紧抱着膝盖,像一只被遗弃在寒夜里的幼兽。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还在提醒着刚才的屈辱,但更痛的是心脏,那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反复揉捏、撕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尖锐的、令人窒息的剧痛。离开姐姐?这个念头再次清晰地浮现,带着灭顶的绝望。
不!绝对不行!没有姐姐的世界,只是一片死寂的荒漠!光是想象她从此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想象她可能被父母责骂、被送走、被隔绝……巨大的恐慌和心碎就几乎将我吞噬。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膝盖上的布料,冰冷一片。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更浓的血腥味,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压制心口的撕裂感,却是徒劳。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我。对未来的茫然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来,将我淹没。世界崩塌了,脚下只剩下无尽的深渊。姐姐,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也在哭?爸妈会怎么对她?无数个问题在脑中疯狂盘旋,找不到出口,只有冰冷的绝望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