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拒绝。”
思索良久，圣女给出了她的回答。
作为将军士们凝聚在一起的首脑，她不可能放任精灵战士们就此离开，哪怕精灵女王选择留在这里，哪怕他们并非人类势力。但临阵脱逃，这种影响太坏了。
如果全面崩溃的态势已经形成，那么圣女当然不会强扭底下士兵的心愿。但至少在现在，她觉得，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自己这些人的挣扎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在“守望者”要塞、在“飞云城”顽强地抗击魔王军，这样的事迹会成为历史，会在某一个时间，激励从历史中寻找答案、解决困惑的未来者。
到那时，未来的的反抗者将与现在的圣女等人心意相通，构建出一个首尾呼应的圆环，在建设人间天国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茵希尔雯只希望自己能成为历史中象征着曲折的一部分，而不是象征着歧路的那一部分。
而这需要所有留在飞云城的人同仇敌忾、一起为了守护王国疆土而献出一切。哪怕他们并不情愿，圣女也需要将自己的意志贯彻下去。
至少，她要将一寸山河一寸血这样的道理，教给后来者。
在大势未去的时候，不能允许部下自行逃命。
茵希尔雯缓缓开口道：“精灵女王，现在是战时状态，精灵战士们身为守护城池的士兵，绝不可以在这种时候逃跑。”
“当下时局诡谲，每个人都有需要奔赴的命运。”
“我的特使赛琳她们，在王都帮助协调教会和王国周转，这些从各学院抽调出的精英们，不顾危险留在军中为我们出谋划策。”
“本地的贵族将他们的私兵献出，用以守护此城、守护此城后的千万子民。士卒们虽然面临重重困难，但直至今日，仍在坚守在此城。”
“更何况——还有不知多少人将他们的性命，丢在了‘守望者’要塞前，丢在了这一道道阻击魔王军的路上。”
“精灵女王，人类王国一旦被魔王军攻破，难道精灵族就可以幸存吗？”
“魔王和魔族魔物们，贪图的是整个世界。它们已经忍不住数千年的压抑和痛苦，而要将怒火和暴乱烧遍大陆的每一片地方。”
“趁着我们还有力量，还可以握紧拳头，不应该在现在就将全部的力量用于阻拦魔王军吗？”
圣女茵希尔雯敦敦教诲，她真的很希望精灵女王能再考虑考虑，好好地劝一劝她的子民。
精灵女王伊瑟莉安轻轻咬了咬嘴唇。
精灵女王的声音有些颤抖：“难道...这不是一场必输的战斗么？”
圣女默然。伊瑟莉安知道啊。
是啊，魔焰滔天的魔王军压面，谁能看不出来呢？
而就在这必输必死的局势，精灵女王也只是想让她的臣民逃走，而自己却愿意留在这里送死。若是以精灵女王的角度来看，伊瑟莉安准备做得已经够好了。
但圣女绝不可以用精灵女王的角度去评判伊瑟莉安，她必须站在自己的众军统帅的位置，去强行命令其他人行动。
茵希尔雯的心坚如铁石。
圣女冷冷道：“不行。精灵们走不了。”
圣女的话语气非常生硬，却还是在话语间就留了一丝缓冲：“请精灵女王再劝劝你族中的精灵们吧。魔王军囤积对面已久，大敌当前，我们之间不能再有分裂了。”
精灵女王伊瑟莉安僵硬地站在原地，颗颗汗水从她脸上划过，日光照在她的身上泛起冷气，今日天气正好，她却只觉得满心薄凉。
看着伊瑟莉安失魂落魄的样子，茵希尔雯又忍不住补充到：“等到了合适的时候...”
茵希尔雯没有把话说完，她忍住了。
等到了飞云城破的时候，你们自行离去，哪怕之后的战役都不再参加，我也绝不干涉。
这里除了圣女和精灵女王，还有军中的智囊团们，茵希尔雯不能把这些话在这里说出口，不然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伊瑟莉安没有得到允许，但至少得到了答案，她转身离开了。
眼见精灵女王远去，智囊团里开始有人抱怨：“圣女大人，她说出这种话动摇军心，为什么不给精灵女王和精灵战士加以惩罚呢？”
茵希尔雯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片刻后，她的眼睛睁开，璀璨生辉如蕴豪光，圣女以决断的语气道：“我们还需要精灵族的战士帮忙守城，在这种时候，做事宜粗不宜细。”
那人还有些不满的样子，但见圣女已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便也不好再多言。
至此，圣女帐内精灵战士们的逼宫暂时告一段落，茵希尔雯强行要求精灵族不允许离开飞云城。精灵女王伊瑟莉安也只得将这等商议结果告知精灵族子民，并竭力安抚族中众人。
这场小范围哗变并没有引起太大后果，精灵战士们，尽管心有怨言，但也会遵守精灵女王的命令。但这场哗变也没有结束，它已经成为了一个隐患，并准备在某时某处以更为激烈、完全出人意料的方式爆炸开。
没有人想继续打仗，但暴躁狂乱的魔物们无法也不可能再继续压制刻在自己身体里的破坏欲望。
紧张局势已经形成，无人可以从中逃脱。
此时，在飞云城江对面。
艾丽娅终于理顺了自己的力量，或者说，死龙梵诺拉终于肯原谅艾丽娅了。
亦或者说，是梵诺拉终于承认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即被魔王艾丽娅所支配，直到彻底贯彻魔物的意志，将整座大陆化为滔天的魔域。
而那时，梵诺拉就会是艾丽娅的麾下将、指尖蝶。
偷偷观察着梵诺拉这些天里的变化，一直以来困扰艾丽娅的前世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在前世，死龙梵诺拉苏醒后突然就加入了魔族，随着魔物们一起征战。原来，一切都已在冥冥中成为定势。
没有艾丽娅，也会有其他的人、有其他的原因，促使死龙加入魔族。只要大陆的魔气没有得到排解，暴躁狂乱的魔物们无以安身，梵诺拉整体的命运走向，就不会发生改变。
变小形态的梵诺拉轻轻地拉着艾丽娅的手，目光楚楚可怜：“你可不能抛下我不管——”
艾丽娅没有说话。身在此位，她无法回应，她只是翻手，回握紧了梵诺拉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