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神岛修学旅行的时光,在海风、阳光与欢声笑语中悄然飞逝。转眼间,行程已接近尾声,明天便是归期。对于来禅高中的大多数学生而言,这是一次充满新奇与快乐的旅程;但对于五河士道、夜刀神十香,尤其是对于悄然观察着一切的陌羽玄一而言,过去这几日,却因两位转校生的到来,而变得格外不同且充满深意。
八舞耶俱矢与八舞夕弦,这对如同光与影般迥异却又浑然一体的双胞胎,将“八舞”之名的竞争,淋漓尽致地融入了修学旅行的每一个角落。她们的“较量”无处不在,从清晨海滩的晨跑,到午后历史遗迹的探访,再到傍晚民宿内的集体活动,成为了此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线。
清晨,月牙湾的金色沙滩上,海风微凉。
“哼!此等舒缓步伐,岂能匹配本宫‘八舞耶俱矢’之威仪!飓风,听我号令!”耶俱矢靛青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昂扬斗志,橙色的长发在身后飞扬,她猛地加速,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方,带起一路沙尘,瞬间将同组慢跑的同学远远甩在身后,第一个抵达折返点的礁石,双手叉腰,发出胜利的宣告:“见证吧!此乃速度之极致!”
而夕弦则保持着她一贯的冷静节奏,紫绀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呼吸均匀,步伐稳健。她没有试图追赶耶俱矢的爆发速度,而是在心中精确计算着体能分配与路径选择,在最后一段沙质松软的上坡路时,利用对风向和脚下受力点的微妙把握,以一种更省力、更高效的方式,几乎与耶俱矢同时触及终点线,气息平稳地陈述:“补充。抵达时间误差小于0.3秒。综合考虑起跑位置与沙地阻力变量,本次竞速效能评估,持平。”
耶俱斯塔气鼓鼓地别过脸:“夕弦你总是这样!一点激情都没有!”
夕弦淡然回应:“反驳。激情无法量化,效率才是可评估指标。”
午后的民俗工艺体验课,在岛上一家传统工坊进行,学习制作当地特色的“风铃”。
耶俱矢的作品充满了狂野的想象力,她用陶土捏出了一个造型夸张、仿佛在咆哮的旋风精灵,铃舌则是一根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片,她得意地命名为“暴风王的号角”,尽管边缘有些毛糙,釉色也上得深浅不一,却透着一股不受拘束的生命力。“此乃本宫威严的象征!铃声一响,万风臣服!”
夕弦则制作了一个极其规整的、有着优美弧度的小碗风铃,碗壁厚度均匀,上面用细针刻划出精确的螺旋风纹,铃舌是打磨光滑的小铜珠,作品整洁得如同量产出品。她平静地介绍:“说明。此风铃基于空气动力学原理设计,迎风角度经过计算,可产生特定频率的悦耳鸣响,有助于驱散烦躁情绪。”
老师看着风格迥异的两件作品,哭笑不得。十香却眼睛发亮:“哇!两个都好好看!耶俱矢的很有力量,夕弦的看起来好舒服!”士道看着她们,心中暗想:一个象征了风的自由与不羁,一个体现了风的规律与温柔,这不正是“八舞”的一体两面吗?
傍晚的自由活动时间,民宿的娱乐室内举行简单的棋类比赛。耶俱矢选择了需要冲锋陷阵的国际象棋,攻势凌厉,但有时会因冒进而露出破绽;夕弦则擅长需要精密计算的围棋,布局深远,步步为营。当耶俱矢因为一步疏忽而陷入劣势时,她会焦躁地敲着棋子;而夕弦则会微微蹙眉,紫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犹豫,偶尔会“不慎”下出一步看似精妙实则留有细微缝隙的棋,给耶俱矢留下反击的机会。
最终耶俱矢险胜,欢呼雀跃,夕弦则平静地收拾棋子,淡淡道:“确认。耶俱矢的战术突袭能力值得肯定。夕弦在防守布局上存在疏漏。”
士道和十香在一旁观战,十香小声对士道说:“士道,我好像觉得……夕弦是故意让着耶俱矢的?”士道点点头,心中了然:这场竞争的胜负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是她们通过这种方式进行的独特交流。玄一靠在门框上,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 他看到的不仅是竞争,更是一种深植于本能中的、通过对抗形式展现的相互关注与守护。她们的较量,是独属于她们的、确认彼此存在与联系的纽带。
最后一夜的集体烧烤晚会后,空气中弥漫着烤肉香气与淡淡的离愁。篝火旁,同学们围坐在一起聊天、唱歌,气氛温馨。耶俱矢和夕弦也坐在人群中,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与周围的欢快有些格格不入。
耶俱矢依旧在用夸张的语气讲述着白天的“战绩”,但靛青色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与挣扎,笑声也不如往日那般毫无牵挂。夕弦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紫绀色的眼眸低垂,望着跳跃的篝火,平静的外表下,指尖却微微蜷缩,透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十香靠士道很近,小声说:“士道,她们两个……好像有点不开心?明天就要回去了,不应该更高兴吗?”士道轻轻握住十香的手,低声道:“也许……对她们来说,明天有着特别的意义吧。”他感受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玄一站在稍远处的阴影中,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对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安静的双子。 他知道,决定“八舞”归属的时刻即将到来。这场持续数日的“竞争”大戏,已经到了揭晓真正目的的最终章。他等待着,等待她们做出最后的选择。
晚会散场,学生们各自回房。月光如水,洒在民宿后方一处僻静的无花果树小林边,这里远离主屋,只有海风与虫鸣。玄一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访客。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略显踌躇的脚步声响起。八舞耶俱矢低着头,慢慢走了过来,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的张扬。她停在玄一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靛青色的眼眸抬起,望向玄一时,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不安、挣扎、不舍,但最终被一种下定决心的、近乎悲壮的决绝所取代。
“玄一……老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关于明天……关于‘八舞’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句话说了出来:“请……请让夕弦……成为‘八舞’吧!”
玄一没有说话,只是用沉静的目光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耶俱矢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速加快,仿佛慢一点就会后悔:“夕弦她……比我更配得上这个名字!她比我冷静,比我聪明,想事情总是那么周全,不会像我一样冲动坏事!她操控风的力量也更精细、更稳定,不会像我有时候控制不住力道惹出麻烦……她、她甚至连做饭都比我好吃!她才是那个能真正继承‘八舞’之名、带领大家的人!我……我只会咋咋呼呼,看起来厉害,其实总是依赖她……我只会给她添麻烦……”
她列举着夕弦的优点,数落着自己的缺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所以……所以拜托了!让我消失就好!夕弦她……一定可以成为一个更完美的‘八舞’!只要她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却倔强地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将骄傲深深埋起、献出最柔软真心、甘愿为对方牺牲自己的少女,玄一的心中泛起微澜。他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深邃:“你的想法,我收到了。”
耶俱矢似乎因为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而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失落和空虚。她深深地看了玄一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解脱,有悲伤,更有无尽的留恋。然后,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消失在了树林的阴影中,那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和决绝。
约莫半小时后,另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林边。八舞夕弦走了过来,她的步伐依旧平稳,但紫绀色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剧烈的情感波澜。她在玄一面前站定,微微鞠了一躬,动作一丝不苟,却透出一股沉重的气息。
“玄一老师。关于明日的‘八舞’归属,夕弦有最后的陈述。”她的声音试图保持一贯的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紧绷。
“请让耶俱矢……成为唯一的‘八舞’。”夕弦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与耶俱矢完全相反的请求。
“理由。”玄一言简意赅。
夕弦抬起眼,紫绀色的眼眸直视玄一,开始冷静地分析,语气如同做一份无可挑剔的报告,却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沉的情感:“耶俱矢比夕弦更具备‘八舞’的资格。理由如下:一、耶俱矢拥有夕弦无法比拟的领导力与感染力。她能轻易成为众人的焦点,凝聚力量,这是作为象征‘风暴’的王者不可或缺的特质。夕弦过于理性内向,缺乏这种天生的魅力。二、耶俱矢的力量更加强大、纯粹,充满爆发力,代表了风之狂野与自由的本源,更具威慑力与代表性。夕弦的力量偏向控制、辅助与精确导向,在绝对力量与象征意义上有所不及。三、耶俱矢的性格更加开朗、坚韧、充满生命力,如同永不停息的风,即使面对挫折也能很快振作,带给他人希望。这种生命力是夕弦所欠缺的。夕弦容易陷入过度分析,显得沉郁,难以肩负引领之责。”
她一条条罗列着,将耶俱斯塔的优点剖析得淋漓尽致,同时冷静地“批判”着自己的“不足”。最后,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恳求:“耶俱矢才是更合适的继承者,更能延续‘八舞’的荣耀。夕弦的存在,或许只会成为她的阻碍与弱点。所以,这是基于理性分析得出的最优解。请让耶俱矢……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份一起。”
树林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如同无奈的叹息。玄一深邃的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位愿意为了对方而坦然赴死、甚至将自己的存在视为对方负累的少女,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烟消云散。竞争是表象,依赖是本能,而这甘愿自我牺牲的、深沉到近乎笨拙的羁绊,才是这对双子精灵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底色,也是打破宿命最坚固的基石。
“我明白了。”玄一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夕弦微微怔了一下,似乎对玄一如此平静的反应感到些许意外,但她没有再多问,只是再次微微鞠躬,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玄一独自站在林中,深邃的眼眸望向远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耶俱矢和夕弦,她们都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内心最真实的一面——看到了对方身上最耀眼的光芒,并将其作为让自己坦然“消失”的理由。这份超越了生存本能、超越了“自我”的奉献与守护,正是这个世界最值得珍惜与守护的宝物。
“八舞……”玄一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带着决意的弧度,“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
他已经找到了答案的钥匙。而这把钥匙,正是这对双子精灵自己,用她们最真挚、最笨拙也最勇敢的心,亲手交付到他手中的。
“不能等了,今晚就要行动了”
最后一夜的弦神岛,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一切,也照进了两颗宁愿自我湮灭也要让对方继续闪耀的、纯澈的心里。风暴来临前的宁静,往往最为深邃,也孕育着最大的希望与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