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军营还带着几分薄雾,12135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间。按照他浪荡江湖几十年的老习惯,此刻本该是揣上几块干粮,哼着小调去拜访各路师傅,蹭吃蹭喝顺便切磋技艺的美好时光。但一想到changing的骑士团可能随时兵临城下,他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就跟绑了铅块似的,沉甸甸地落回了现实,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向那堆积如山的管理事务中去。
他刚在临时充当办公室的帐篷里坐下,极鸥便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救命”二字,一叠厚厚的羊皮纸被他拍在桌上。
“首领,您可算来了!”极鸥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公告墙上的成员名单,到底该写ID还是昵称?厨房那边问,烧制食物和石砖,是用更容易获得的柴火,还是性能更好、但需要二次加工的木炭?还有开辟田地的事,到底是让大家聚在一起集体耕作,还是以个人或小组为单位划分田地?哦对了,还有人举报,说西边的伐木队有人在偷懒!”
一连串繁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问题,像无数只苍蝇在12135耳边嗡嗡作响。他头昏脑涨,前面的问题一个都没听进去,只记住了最后那句关键词——“偷懒”。
“偷懒?”他的火爆脾气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一拍桌子,炸毛的红发都仿佛抖了抖,“这还用问?!打一顿就好了!谁不干活就让他没饭吃!”
“可是……”极鸥还想解释其中的复杂性。
就在这时,miao1的身影出现在帐篷门口,他平静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他扫了一眼满脸暴躁的12135和一脸无奈的极鸥,只听了极鸥简短的复述,便行云流水般地给出了解决方案,那清晰的逻辑和与生俱来的管理才能,让帐篷里混乱的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
“成员公告墙必须写ID,”miao1的声音平静而有穿透力,“用查询指令可以直接核对ID,无法假冒,这是防止敌对势力间谍渗透最基础的一道防线。公告墙不是用来联络感情的,是用来识别友军的。”
他转向厨房的问题:“烧制统一使用木炭。派人将柴火预先加工成木炭储备起来。木炭燃烧效率高,长远来看,综合成本更低,也方便量化管理。”
最后是种地:“让大家自由组队。但必须以小组为单位,登记他们负责耕种的地块。这样既能利用他们熟人之间分工合作的默契,提高效率,我们也能通过最终的产出,清晰地看出每组的劳动成果,便于后续的奖惩与资源分配。”
三言两语,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12135张了张嘴,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子上:“唉,我说什么来着,还是你擅长管这些弯弯绕绕。我一想到什么服从纪律、团结搞凝聚力就头大,烦死了,还不如一个人游走江湖来得自由自在。”
极鸥闻言,忍不住打趣道:“首领,你这话要是被外面那帮干劲十足的兄弟听到,可要伤了他们的心。大家都在喊着要拧成一股麻绳,劲往一处使呢,就你一个人总是游离在外,跟大家团结不到一块去。现在大家私底下都给你起了个外号,叫你‘难以被拧成麻绳的直线钢筋’!”
“哼!”12135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骄傲地一挺胸膛,“当钢筋也比当软趴趴、没出息的麻绳好!钢筋才能当顶梁柱!”
Miao1看着自己这位活宝挚友,无奈地笑了笑,对极鸥使了个眼色,将他支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两人后,miao1脸上的笑容收敛,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走到军营角落,确认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开口。
“联军随时会进攻的消息,目前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这事关生死,我不得不慎重。”miao1蔚蓝的猫耳因紧张而微微绷紧,“我原本的计划是,短期内拉到大笔投资,以建立佣兵军团的名义,用最快的速度把兵营和城墙竣工。只要有了坚固的城墙,我们就能把城门一关,依托防御工事慢慢训练军队、发展生产,不那么惧怕changing的攻打。但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都失败了,没有一个投资者看好我们。”
12135脸上的嬉笑也消失了,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害:“没有城墙,光靠我们这点新兵,根本守不住。联军真要打过来,这里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没错。”miao1的声音冷冽如冰,“敌人随时可能出现,没有城墙和长期有效训练的士兵,我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所以我打算改变策略,让所有人立刻放下手头其他事,集中全部精力生产石砖,用最快的速度,把城墙先垒起来!哪怕简陋一点,也必须要有!”
他看着12135,一字一句地强调:“有城墙,我们便可以闭门不战,据城而守,拼消耗,等敌人粮草耗尽、耐心磨光,自然会退却。这和没有城墙,被迫在野外应战,完全是两个概念!一个生,一个死。”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让12135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那如芒在背的压力。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miao1接下来所有看似自相矛盾却深谋远虑的行为背后,都藏着这血淋淋的真相。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极鸥愤怒的呵斥声。
“都给我住手!军法规定,私自斗殴者,重打八十军棍!来人,给我绑了!”
两人走出帐篷,只见两个打得鼻青脸肿的流民被扭送了上来。其中一人鼻血长流,哭喊着说自己是被打的,没敢还手。而另一个人,却满不在乎地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梗着脖子,嚣张地叫嚷道:“没错,就是我打的他!不服就打架,这是我们村子自古以来的作风,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更糟糕的是,他这番话竟引来了围观人群的共鸣。几个同样是“原土人”出身的壮汉跟着起哄:
“就是呀!打个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打不相识,不打架那还算爷们吗?”
这一下,原本简单的纪律问题,瞬间升级成了两种价值观的剧烈碰撞。
主帐之内,气氛凝重。Miao1,12135,极鸥三人正在紧急会议。
极鸥态度强硬,坚持按军法处置:“必须严惩!杀一儆百!否则军法如同一纸空文,以后人人效仿,队伍就没法带了!”
“我支持极鸥!”12135的江湖逻辑更为简单粗暴,“他不是喜欢打架吗?行啊!那就让弟兄们围起来群殴他!让他一次打个够!必须让他们知道,在这里谁才是老大!”
Miao1却摇了摇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冷静地抛出一个比喻:“如果我今天颁布一条规定,禁止所有人吃饭,会发生什么?”
“那大家肯定会造反啊!不吃饭人会饿死的。”12135不假思索地回答。
“对。因为吃饭是所有人的必需,违背了所有人的生存本能。”miao1接着问,“那如果我把规则改成‘禁止所有人吃肉’呢?”
12135想了想:“那……喜欢吃肉的肯定会不爽,估计会有很多人联合起来反对,甚至哗变。只有那些本来就不怎么吃肉的少部分人会听你的。”
“那如果,规则是‘建议所有人尽量少吃肉’呢?”
“这样的话……”12135迟疑了,“那估计……大部分人都能接受,或者说可以忍受吧。我们只需要惩罚那些完全不听劝、非要顿顿大鱼大肉的极少数人就行了。”
Miao1点了点头,总结道:“这和打架是同一个道理。‘法不责众’——当一个规定会让大多数人都成为违规者时,这个规定本身就成了暴政。这群‘原土民’刚从野蛮的环境过来,打架斗殴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习惯。我们现在一次性要求他们彻底不准打架,就像要求一个饿了三天的人不准吃饭一样,不现实。最终结果就是,大多数人都会因为打架被罚,惩罚就会激起所有人的对抗情绪。”
极鸥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补充道:“12135,你想想,如果大多数人都要被罚,那谁来执行?他们所有人都是刚从同一个村子出来的,团结得很,逼急了,他们真的会哗变造反的!”
12135还是不服气:“他们敢造反,我就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镇压就完事了!”
“我个人,不支持在我们的组织里搞奴隶制!”miao1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没有要搞奴隶制!”12135嚷嚷起来,“有造反就镇压,这有什么不对?维护我们统治者的威严!”
Miao1看向极鸥:“你的做法,在我们的军队成熟之后,是完全正确的。但不能是现在,不能对一群刚刚加入、人心未附的新人使用。”
他提出了自己的方案:“我的方案是,暂时允许他们打架。但是,立下两条铁律:第一,不准械斗,不准使用法术——虽然他们也不会——总之,不能闹出人命;第二,”他加重了语气,“绝对禁止以下犯上!”
12135听到允许打架,顿时不爽了,他戏谑地唱起了反调:“见鬼!这算什么规矩!他们要是敢主动打我,你信不信我直接提刀把他们剁成肉片!”
Miao1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平静地接着道:“所以我还有第三条补充法令。建立阶级!以军功和纪律为标准,建立一个特权阶层——‘近卫军’。从此以后,我,以及其他名列公告墙的管理层,是第一等;被选拔出的近卫军成员是第二等;你们这些普通的士兵是第三等。如果一个普通人敢对近卫军动手,那就是‘以下犯上’,照样重打八十军棍!而我,拥有随时罢免和任用近卫军的权力。”
他看向12135,意味深长地说:“这样一来,遵守纪律、努力训练成为近卫军的人,其地位将受到保护。你觉得,是无序的自由打斗有吸引力,还是成为受人尊敬、地位超然的近卫军更有吸引力?”
12135被这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懵,但他还是嘴硬:“对他们狠一点有什么不好?我觉得完全没必要惯着他们!”
“这是为了顺应民心,得到民忠。”极鸥叹了口气,“不然,人家凭什么死心塌地跟着我们卖命?”
“极鸥说得对,”miao1下了结论,“这只是暂时的政策。12135,我完全认同你的铁血手腕,但务实的角度看,我们必须先稳住基本盘,才能推行更严格的制度。”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那个被捆绑的打人者嚣张的叫喊:“喂!商量好了没啊?到底还罚不罚了!给个痛快话!”
“妈的!”12135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拔腿就要冲出去,“我现在就去砍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以正军法!”
Miao1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地说:“联军入侵在即!我们现在承受不起任何哗变的风险!稳定压倒一切!忍着点,12135,为了我们能活下去,暂时顺应民心,算我求你,稍微忍着点你的脾气!”
这句“算我求你”,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12135的滔天怒火。他愣愣地看着miao1那双无比凝重的蓝色眼眸,最终还是咬着牙,把剑收了回去。
极鸥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帐篷,当众宣布:“经过我们管理层的慎重讨论,考虑到大家的传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主公决定,从今日起,对赤手空拳的打架行为进行宽容处理。但是!”他话锋一转,厉声道,“严禁使用武器和法术进行危险的械斗!更严禁以下犯上!违者,军法从事!”
人群发出一阵如释重负的欢呼。那个被捆着的打人者,更是得意洋洋,冲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笑道:“豁,原来可以打架啊!早说不就好了嘛!”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气氛轻松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miao1平静却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来人!”
他指着那个得意洋洋的打人者。
“将此人,推出去!重打八十军棍!”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难以置信地看着miao1。就连12135和极鸥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Miao1缓缓走到那人面前,眼神冷得像千年寒冰,一字一句地,用足以让全场都听清的声音说道:
“规矩,是可以商议,可以改的。但是,军令,在它被新的军令废除之前,就是铁律!”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你违反的,是极鸥总管颁布的‘禁止斗殴’的军令!而你此刻的得意,是在嘲讽军令的尊严!是在告诉所有人,只要规矩可以商量,只要法不责众,只要事后能有转圜,那么军令就可以被肆意践踏!”
他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我今天宣布的新规,是为了让大家今后免于责罚,不是为了让你逃脱旧罪!如果已经颁布的军令能因为将要到来的宽恕而被随意免责,那军令的意义何在?!”
“至于你,”他转向另一个被打的人,“极鸥总管的军令是捆绑斗殴双方。你并未还手,不在此列。你可以走了。”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个刚刚还在嚣张得意的打人者,被两个闻令而动的士兵面无表情地拖了下去,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很快被行刑的闷响所取代。
一场看似即将失控的风波,就这样被miao1用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画上了句点。他让所有人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可以讨论规则的对错,但你绝对不能挑战命令的权威。
12135站在miao1身后,呆呆地看着自己挚友的背影。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miao1在“为君之道”上的手腕与城府,是何等的深不可测。他感到了一丝由衷的敬佩,以及一丝,发自内心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