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摇摇巨变。
猫眼绿挂满屋顶的一刻
变了。
叮铃铃、叮铃铃，耳畔还传来绿石间碰撞发出的铮铮回响。欢心抬头扶着酸疼的腰向上望，那一排排、一颗颗绿翡发出的幽幽微光，像是悬垂在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发亮。她想起了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在打谷场躺在田垄上惬意地当着孩童望天的时候。由于父母的心疼，她从来没有下过地干重活，甚至连腰都不曾弯一下。她静静地出神看着那些绿光，仿似回到了小时候，正怀念着父母的爱，却被一声高亢的鸭嗓打断了。
“这马上就要变了，一切又要归于虚空！”跛脚老太从里间出来，她像是一只肥硕的鸭子。
老猫子撑着额头看向她，“你可是一点没变！在这腌臜地待了一辈子了！”
“你也不差！过着伺候人的营生，也有低眉顺眼的时候！”
跛脚老太颤巍巍地走过来，欢心从外面将泔水从板车上卸了进来，正要拎进里间，忽然全身直冒冷汗，冷不丁地她看见肆心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欢心问。
肆心不言不语，执意徒手接过沤桶。
欢心折向一边不让，两个人的拉扯争执不下，将老猫子和跛脚鸭太吸引了过来。
“肆心啊，这是怎么回事？”跛脚鸭母问。
“这是我妹妹。非跟我抢着拎桶呢！”
“噢，那得赶快，下一个轮回之期就在这几天了！”
“轮回？这是什么意思？”
“生于有结，结难、结界都是因果轮回。有善则轮好，无求则尽善。各得其果，不覆泯灭。”跛脚老太捻着挂在脖子上的一圈绿珠串子说。
“你还是一样喜欢道法天机，小心遭反噬！”老猫子睁着凌厉的眼睛看着她，“你一点也不像老道的妇人！”
说着跛脚老太就扑扇着翅膀现出了原形，“我只是一只半人半兽的鸭子！而你，却不过是一只伥猫罢了！”
“你说什么你这只老鸨鸭！”
“我不像你，年年生年年痒，你的屁股又红了？该是又到了猫们发情的时候了吧！看来你又有得忙了！”
“你这只扁嘴的鸭鸨，苦了我们猫族！既然你执意要堕入轮回，那我就不会让你得逞！看招！”
老猫子和鸭跛子打了起来，一个飞天下地，一个刨柱窜顶，鸭青公从外面回来，见她们又扭打不止，于是扯掉了脖子上的一根绒毛吹至升空，那鸭毛居然变成了一个做茧的牢笼，将老猫子紧紧地裹在了里面，狠狠地掉下了。
“还好你回来得是时候，不然她可要抢了我这半片绿石天堂了！”
鸭青公却不予理会她，走向肆心和欢心二人。肆心将欢心挡在了身后，“她跟那人不是一伙的，她只是在后厨帮忙罢了！”
“哦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样，只是在这个地方，任何时候都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嗯哼，你想怎样？”肆心问。
“不如让她也留下来，伺候我如何？”
“呸，老鸭毛！”
欢心从肆心身后嚼了一下舌头。
“那我也不干了！你把我这几天的报酬给我，我们互不相干！”
“啊，报酬，老婆子你听见了吗？他管我们要报酬？我还从没听说进了这里还要带走一些什么东西的！”
“老头子，不必跟他们客气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得教教这些年轻后辈们怎么做人！”
“是啊是啊，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你看看，他们终究是沉不住气的！”
鸭青公的翅膀就像一把带刺刀的扇子向着肆心二人扑过来，而且直割向他们的脖子。
一阵惊惶间，欢心双手揽着肆心的腰紧紧地躲在肆心身后。
“嗝～”圈里的猪吃饱喝足后长舒了口气，无数绿石便径向屋顶升起。
“变了、变了！”跛脚鸭母大喊。
他们重又恢复成了半兽人的模样，两两脖子交颈靠在一起，任凭绿石飘摇欲坠。
不得其意的肆心与欢心二人惊惧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霎那间绿石翻飞，眼前形成了一道望龙旋风，里面绿光滔天而起，光景即刻变换。
“欢心，咱们快离开这，走，跟我出去！”
肆心将手紧握住欢心，拉着她向门口冲去。
欢心却挣扎了一下大喊：“猫婆婆，猫婆婆，她还在羽毛片里！”
两人正想抬着羽毛茧出去，一道绿光闪过，梵音声落，什么都变了。
万物皆零落，尘泥却不染片片飞花。
二人头顶的绿石屋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原野被车水马龙的街道取代。什么都没有再现，却什么都依然。
“肆心，你在哪里？”欢心站在街道上大喊，看着漆白的路灯杆发呆。
越来越多的汽车呼啸而来，她的耳边想起了一阵又一阵急遽刺耳的喇叭声。
欢心仍旧是以前简朴的装束，她的一双草鞋里面满是尘污泥垢，与现下光鲜亮丽的城市格格不入。
忽然一辆红色的雷克萨斯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里的人却并没有下来。车窗徐徐打开，欢心惊觉道：“肆心！”可没等她喊出声来，绿灯亮起，轿车便开走了。
随着车流越来越大，欢心不得不退到街角。在这繁华星流的城市里漂游。
“有没有人来帮帮我啊？”一位穿着洋装踩着高跟的年轻女子在耳后呼喊。
天空飘来了数朵雨丝，层层叠叠、铺天盖地，不一会儿雨水就在街道上奔流。
“你怎么了？”欢心朝那女子走了过去 。
“啊，你是方欢心嘛？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小学同学白敏敏。你怎么穿成这样？”
欢心还是之前在后厨帮忙时穿的女仆装束，她将蕾丝边帽从头顶摘了下来，脑子里混沌不安 。
她半推半就地跟着白敏敏，脑海里记尤不清，丝毫想不起与这里一切人与事的联系。
“对了，你要我帮你什么？”欢心问。
“天下雨了，我在金仙寺门口丢了钥匙，你能同我去找找吗？”
“噢，当然可以。不过，我不知道路。”
“那没事，你跟着我。有你帮我，我想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的。”
白敏敏走在前面握着手机猫着脖子打电话，与欢心拉开了一段距离。欢心自觉两人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心中犹疑难安。
“到金仙寺门口等我！”白敏敏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来到金仙寺门口，一道铁索的大门环闭，院落外摆放着数个花盆，里面绿色的植物郁郁葱葱。
“或许就在这些个花盆中间，我们找找吧！”
白敏敏对欢心说。
“这些都是你养的？怎么放在外面？”
“外面阳光好啊，又能通风透气！”
“可是你不怕被人偷了吗？”
“额——我倒没想过这些！”
欢心撑开手将深口的陶土大盆端了起来，又一一挪动每个泥盆，在她搬离的同时，白敏敏就在那些缝隙里找着，没一会就发现了那串金光闪闪的钥匙。
“啊，欢心谢谢你,终于找到了！”
白敏敏拎着钥匙串去打开了铁锁的院门，长形的砖地空旷寂寥，直通一处七上的台阶。
欢心随手搬了一盆绿植进入里面，又放在了石阶之上。
“额，欢心，不用吧！”白敏敏说。
“我给你搬进来，放外面一准会没了的！这里也能晒到太阳！”
白敏敏又继续打着电话，默认默许着欢心孩子气似的摆弄着她的花盆。
泥地轻湿，苔绿较滑，欢心将草鞋脱在了一旁，光着脚踩在雨水浸润的湿地上，来来回回地搬着花盆。
白敏敏蹲在台阶上，收了手机在包里，对她说：“这盆小的，就放这吧！”
说着就从欢心的脚边夺过了一盆小小的绿植摆在了她的那边。
正巧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进来，白敏敏见了又立马亲热地迎了上去。
“钥匙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