鬣鼠被肆心等人短暂且利落地打退了，虽然没能完全消灭，至少也起到了一点效果，让人们重拾了保卫家园的信心。
深秋黄叶了，树木变得光秃秃的，肆心还是保留了爬树去观察周围的习惯，他坐在娘娘山巅的一棵天堂树上，撑着脑袋向连绵无尽的群山眺望着那一道道横亘的山线，这一边还亮着，那一边已经黑了。
大鸟腾着翅膀急速飞抓在了他所坐的枝条一端，巨大的冲力顷刻让树枝摇晃了起来，肆心急忙抱住树干，发出一声咆哮，“你差点让我掉下去了！”
大鸟收拢了硕大的翅膀夹在身后，像是背过手的大人一样，用教训且严肃的口吻说：“怕掉下去就别爬这么高，你没有翅膀！”
“谁说我没有翅膀？你以为就你会飞吗？”肆心慢慢地从树枝上站直了身体，他扶着更高的枝杈踩着那段与大鸟同在的枝桠上下跳动，树枝开始剧烈地抖动，大鸟尽管用脚趾抠抓着树枝，也没有办法保持必要的平衡，在失去耐心的一瞬间打开翅膀飞了下去。
“你故意的？”大鸟又飞上来质问道。
“我没有翅膀，我站不稳！”肆心朝大鸟吐了吐舌头，趾高气扬地占据了制高点。
大鸟伸出利爪就朝他扑了过来，铆足了全身力气势要把他飞扑下去，肆心一个弹跳就从天堂树的树冠跳到了悬浮赤石上，伸手将插在月亮中心的伞针取了下来。顷刻夺目的光线一下漫射，灼了大鸟的双眼。
“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大鸟怒斥道。
“是你非得跟我开玩笑啊！”肆心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借着皎白的月光匆匆撑伞离去。
他回到山洞中，篝火旁的不少人已经相互倚靠入了眠。欢心夹着橙子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又胸有成竹地拿出一方石磨在上面来回地摩擦，不久橙汁流了出来，她拿了一个小碗接过。
肆心抱臂在石洞边上静静地看着她，殊不知自己的影子早已泻落在了她的眼前，欢心装作不经意地抬头，两人眼神相撞，她便捧着那只装满了**的碗极度兴奋地送到了肆心的嘴边。
“喝吧，包甜的！”她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肆心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她便乐不可支地围着肆心转圈，咯咯地发笑。
肆心竖起手指嘘了她一声，她便心领神会地跟随他走到了洞外。
“你有什么打算吗？”他问。
欢心蓦地失去了笑容，“怎么了？干嘛像先生一样，这样我很不自在。”
欢心抓着被蚊子叮了一个血包的脖子别过脸问，随后正了正色，重新站定看着他。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肆心扭头撑伞从山顶上飞了下去。
欢心盯着空荡的山谷出神，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眼神里净是哀凄。长期以来，自己都拿出了十足的热情来对待肆心，但他却依旧冷若冰霜丝毫不领情，这令欢心伤心欲绝。
大鸟回来了，撞见她眼中含泪，不安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欢心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般亮堂，“这么美的月色呢！我高兴。”
大鸟木讷寡言地站在原地，最后摇摇头径直走开了。欢心继续独自承受着浓重的夜色带来的凄寒，她在等他。
磨坊里，一顶闪闪发光的金冠正由肆心交于簌鹰，尽管同为无勇之城里的生物，但是似乎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并不一致对敌。会飞的鸟类因之拥有翅膀不可一世，却也依赖着森林。
“现在它属于你了。”肆心淡淡地说，“如果你知道这顶金冠的来历，可能你就不会……”
“不会什么？”簌鹰问。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如今你拥有了它，你怎么处置它都与我无关。”
“嗯哼，我喜欢你的洒脱。”
簌鹰接过金冠，戴在了头顶，那道金色的光亮洒下来，肆心仿佛看到了坎蒂微笑的样子。
“后山上人迹罕至，如果有任何变化请立即知会我，我在娘娘山上。告辞。”
肆心说完就先走了，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踏下石阶，该守的守不住，想留的也留不住，冥冥之中，他对现实多了一丝厌倦和懈怠，毁灭吧！他在心底想。
抽了伞针的月色重新焕发了光亮，照得大地一片明朗，有今朝更胜从前之势。雾气浅浅地消散开，天边飘过一丝游云，在蕉叶搭建的窝棚里，花娘靠着木桩抱着花伢子入睡了。
月华如水，荷雷和一如先生面对面坐着，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
“我不能杀你，还请你自己离开！”一如先生气恼地低沉着声音说。
“你驱赶我？明明是你们自己追上来的！要离开也是你离开！”荷雷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滑稽又暴露出心思的无理要求。
一如先生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说：“你跟花娘的事我不想知道，你也收起你伪君子的那套！难道你不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才接近我们的吗？这些年里你享尽了齐人之福，可真是该死啊！你偏偏辜负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的心。”
“我们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操心，你算什么东西！”
荷雷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一如先生，正当他准备挥舞拳头将荷雷好好收拾一顿的时候，花娘走了出来，“住手！”她说。
“你来得正是时候，你看看你认识的人，野蛮至极！”荷雷张着一张生气的脸望着她。
她早已看不清他眼底的所思所想，只是绝望地平静惯了，“够了，我还不知道你么？！”
花娘将花伢子背在了背上，“这地方蚊子太多了，我看月亮也出来了，你们把白狗叫醒，天亮前我们就能赶到清风寨了，到时能好好休息一下。”
几人继续上路，林中的鸟儿发出了咕咕咕咕的声音。
“这么晚的，你们知道路吗？”花娘不安地问道。
“放心吧，跟着我走，总不至于把你带丢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荷雷说。
一如先生想要接过花伢子，偏偏被荷雷给挡住了。
“你与她非亲非故，手拿开！”荷雷说。
“你不救你老婆孩子了？在这给我横呢！”一如先生挑眉道。
“救，但是能指望你吗？”荷雷问，最后成功地将花伢子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一如先生向花娘使了个眼色，感慨计谋得逞的样子。
白狗一路随行，边走边打瞌睡，晃晃悠悠地跟在几人身后，他不知所谓地混过一天是一天，哪里有人的聚集的热闹，他便往哪里凑，一个闲汉，最大的本事就是传送八卦的味道，并且添油加醋。哪里的八卦最大，他便最先出现在哪里。
“累了吧，看你满头大汗的，我来背。”花娘对荷雷说。
“荷朵儿和花伢子姐俩一向玩得好，等她俩重逢了，我就给她们一人修筑一间只有公主才能住的漂亮屋子，我们要在我们的家里举办宴会，昭告天下我另一个女儿的失而复得。”
花娘一把夺过花伢子，抓捏的疼痛了些，把花伢子弄醒了，“你想的美，休想从我身边将她夺走！你和你的女人凭什么拥有我的女儿？”
花娘抱着花伢子继续前进，一如先生这才抓住了表现的机会，不由分说地就从她手里抱过了花伢子，花娘感到一阵轻松，脚步也畅快了些。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父亲！”荷雷说。
“呸，你也配！之所以我们还能在一起走，不过是为着另一个孩子着想罢了！你也还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拎不清么？我只是不想一个孩子流落在外受苦罢了！她们都是来自天上的小仙女，我可不想她们在这肮脏的世间遭罪。”花娘说。
“哼哼，你真是清高！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或许，我们从来不曾了解过对方，你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荷雷朝着天上白了一眼。
“少来了，你想要什么与我有何干系？”
荷雷为着花娘讲话的不留情面耿耿于怀，连脚步也放慢了。
花娘察觉了他的异样，赶紧说：“怎么？不着急救人了？”
荷雷这才重整旗鼓在前面开路。
一行人到达清风寨后，大门竹制的围篱已经倒塌了若许，几人就踩着这些空子钻了进去，在偌大的场院里寻找着马大坦的身影。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和一如先生进去拿人，白狗，照顾好娘俩。”荷雷吩咐道。
一如先生辗转跟上，脚下却不听使唤地越踩越响。
“嘘！你想干什么？”荷雷责怪说。
“你能你去呗，别叫我啊！”一如先生气愤道。
“行行行，我真是唉错看了你，小肚鸡肠的，娘们样！”
说着荷雷就将一如先生远远地甩在了最后，在几个房间外穿来穿去。
两人在走廊里摸黑踅摸着，走着走着背就碰到了一起，大喝一声吓了一跳。
荷雷赶紧捂了嘴巴，开了一扇门躲了进去。手上顿时黏答答的，伸到鼻口一闻，才知道是恶屎臭。里面是一堆半大只小鸭子发出了惊叫的嘎嘎声，自知来错地方的荷雷愤怒地摔门而出，门下压翻的一只小鸭子打挺起身后，一屋子的鸭子就乘着皎白的月光飞了出去，有一只鸭子甚至脚踩过了正猫腰逡巡的一如先生的头顶。
“啊，这是什么？遭了，人家定以为我们是来偷鸭子的贼了！”一如先生小声地叫道，直到他看到荷雷气冲冲地出来时。
场院顿时被鸭声填满了，附近的几间屋子顷刻都亮了灯，荷雷拽着一如先生立马向外奔逃，看家护院的清风寨门丁已经拿捏好镐头追过来了。
“果然有人，他们在那里！给我追！”马大坦叫道。
手下十余人纷纷出动，不一会就将一如先生和荷雷围了个正着。
听到里面的动静白狗和花娘就逃到了清风寨外的小山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里擎满了火把。
“他们被抓住了！”白狗说。
“让我来想想办法，看怎么能光明正大地混进去。”花娘答。
场院里，众人将一如先生和荷雷合围了。
“你们是谁？来干嘛的？”马大坦架着大刀问。
“我们逃难来的，村子已经不在了。”荷雷说。
“哦？有这回事？那赵肆心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没守住呢？”马大坦坐在了下人端来的一张高背椅上，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甘心臣服于我，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前提是你们得要孝敬。”
“这我都懂！只是眼下忙于逃生，啥也没有啊！”荷雷说。
“来人，给我搜！”
两人的裤子都被拔了，也没见到一丝值钱的东西。
“混蛋！说，你们把东西藏哪了？”荷雷挨了马大坦一巴掌，牙口洇出了鲜血。
“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请您放过我二人吧！”一如先生说。
“我看你么还有同伙没露面吧？来人，先把他俩栓在场院里，严加看守，没我的命令，不准松绑！去吧！”马大坦命令道。
天还没亮，众人继续回屋睡觉了，看守也倒在一旁呼呼大睡。
两人小声嘀咕起来，“不是说树倒猢狲散人都走光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呢？咱不是羊入虎口吗？”一如先生说。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白狗说的！那家伙真是不中用，什么都不靠谱！”荷雷说。
“现在怪他起什么作用？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出去吧！”
鸭子们出来溜达了一圈又各自回了房间，原因是马大坦的门丁拿了一盆谷子撒在地面。
“你说现在他最想要的是什么？”荷雷问。
“那还用说，肯定是金子！”一如先生答。
“那咱们就给他金子！”荷雷说。
“你有啊？”
“我知道哪里有，我不能带他去找吗？”荷雷冷笑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