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有他到来，这头老龙怕是到死都无人知晓，或许得等到数十年后，很久都没有听过它的消息，才有人猜测，它大抵是死了。
叶行末很难说此刻自己是怎样的心绪，相较于这头老龙的死，更加令他在意的是杀了这头老龙的人。
“应该不是星渊中的禁忌出手。”
叶行末轻声喃喃。
如果是星渊中的禁忌要杀这头老龙，这头老龙早该死了很久了。
而且……
叶行末认真盯着老龙头颅无比光滑的切口。
他很清楚一尊八境龙族的体魄有多么恐怖，遑论还有星渊的助力，可头老龙面对敌人，却好似全然没有反抗之力，头颅被这样毫无阻力的切开。
这一剑的修为，又该是到了怎样一种境界？
他眸光闪了闪，忽然想到了剑仙灭绝黑水脉系的那一剑。
那一剑也是极致的锋锐，从有形斩入无形，斩断了修为、血脉，斩绝了这头老龙曾经拥有的神通。
这一剑的意境也与其十分的类似。
不只是肉体，这头老龙的一切都被那一剑斩断了。
“难道这个世上又要多出一位剑仙了？”
“还是说……”
叶行末说着突兀停下不语了。
只是随后，他突然有些遗憾也有些愤愤地抬起头，看向了那重新被雾气包裹，渐渐隐去的星空，骂了一句：“你倒是全部掉下来啊，只掉个脑袋下来算什么？”
叶行末忽然想起，这头老龙的龙筋，可是不可多得的珍宝，稍微处理炼化下，便能当做最好的礼物送给自家那宝贝丫头。
正好她那凰血琴还缺些配套的琴弦，以龙筋融入一些珍奇晶矿，便能制成一套极品的琴弦，这样琴弦和琴身都是顶尖的法宝，叠加起来的力量难以想象。
不仅如此，那头老龙的龙鳞也是至宝。
特别是那头老龙的逆鳞……
他可是知道一种特别的炼法，以逆鳞为核心，熔炼其他龙鳞，便能炼作一柄可以自成剑阵的极品飞剑，平常无数龙鳞聚合在一起，需要结成剑阵时便可以散开，每一片龙鳞就是一柄小型的飞剑，作为剑阵的节点。
叶行末越想越气，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感觉这次自己的机缘是落下来了，却落得不怎么彻底，平白让他眼馋。
。。
星渊发生的一切宛若浮生一梦。
那边的事情在村子这边的视角其实看不真切。
江言与老龙的交锋，那一剑的气息，也被完全封绝在星渊的内部，未曾在现世荡起任何的涟漪。
四月看着江言，只是方才的一瞬，他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子的身上……多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好像他消失在了面前，留下的只是虚幻。
这种奇异的感觉并未有持续多长时间就散去了，而随之散去的……则是星渊中那恐怖存在带来的气息。
四月此刻很难压住自己波动的心绪，她怔怔看着江言，看了很久，在确定属于那头老龙的气息是完全被抹去，且是被抹的一点都不剩后，她终究忍不住问道：
“你做了什么？”
江言诧异道：“我做了什么吗？”
他的神色很轻松，完全看不出来刚才一瞬进入星渊，顺手一剑斩了一条八境的老龙，好像只是单纯走了会神。
天地一瞬，凭虚神游，飘摇九天，这是自在境的能力。
四月抿着嘴，心里忽地这么想到。
可她觉得这好像有哪里不对，或者说哪里都不对。
见四月不言，江言笑了笑：“你觉得我做了什么？”
四月：“你刚才说了，这是教阿璃的第一课。”
“是的。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这就是我要教她的第一课。”
“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正因为面对了，所以恐惧被消除了。”
江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他身上飘然的气息早就消失，修为也仿佛悉数被抹去，好似方才那一瞬间流露出睥睨天地的气息都是假象。
阿璃懵懵懂懂看着这一切，她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什么，只是确实好像觉得……江言说得话有那么点道理，自己勇敢的面对了……那些吓人的感觉就完全不见了。
四月还想再说什么，江言却是忽地叹了口气，淡淡道：
他淡淡道：“我那愚蠢的师尊，为什么不能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呢？”
“……”
四月看着少年看不出具体情绪的表情，一时间也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她默默低下了头，然而紧接着，她感受到眼前逐渐起了风。
那是很细微的风。
就是这样细微的风，忽然之间扰动了这片区域的雾。
风吹落，星如雨。
大抵就是这样的场面。
星雾被风吹散后，居然是在这片天地之中下起了一场小雨。
小雨如酥，那些雨水中融着星光，丝丝缕缕垂入这片大地，也融入其他人的体内。
这是天降的福泽。
村民们都沉睡着。
早在澹台家的阵法启动时，他们就被迫陷入了昏睡，不过在这场雨水的滋润中，他们睡得更滋润了一些，也更祥和了一些。
而在这场雨落下时，四月体内的剑元便不由自主开始运转。
她能够感觉到这场小雨中蕴藏怎样惊人的机缘。
而江言则是来到了阿璃的身前，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既然做了你的师尊……那我这做师尊的可不能吝啬，不过条件有限，这第一课也只能稍微仓促的给你打个底子了。”
“你的体质特殊，一切都能慢慢找补回来。”
江言笑眯眯说道，随后轻点小姑娘的眉心，引导她运转一种功法。
在一旁，已经被彻底无视澹台明镜怔怔看着这一切。
“用星渊的力量来炼体，这算哪门子仓促？”
这是何等的奢侈？连世家都不敢妄想这种手段。
这样想着，澹台明镜的思绪停止了。
因为他的身体在这星雨之中开始破碎。
方才星雾的飘荡间杀机密布，江言那一剑斩出时，老龙其实并非没有反抗。
只是对江言来说是徒劳的反抗，对于其他人而言就算溢散出来也是面顶之灾。
至始至终，江言都没有特别的对澹台家的人出手做些什么，只是没有给他们庇护。
于是，他们都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