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浪花拍打着平静的沙滩,不厌其烦地送上来自浅海的特产,又卷走先前送上的“前辈”。好似一位精明的商人,永远保证自己的货物崭新明亮——虽然这些货物都是些白送都没什么人要的沙石贝壳,偶尔也会有些不幸的小鱼被抛上海滩,挣扎着祈求海浪送它们回家。
不过今天的商人似乎有点特别。一个高过海平面不少的巨浪打来,拯救了无数可怜的小生命,同样也送上一些特别的东西。当浪潮退去时,海滩上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从体型看,那大概是个在成年线上下的少年。满头黑发和一身纯黑的长袖衣装已被海水浸透,似乎是经过了一场可怕的海难。如此难受的情形他却趴在沙滩上纹丝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倘若再来一个大浪,恐怕他真的要与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幸运的是,并没有大浪将他卷回海中宣告他的死亡。涨潮结束了,夏日的骄阳逐渐蒸发掉沙滩上的积水,烘干了少年的衣服。在海盐与烈日的刺激下,他终于动了动眼睛,露出了那双玛瑙般乌黑的眼瞳。
“唔啊……好痛,我怎么掉到这个地方来了……不对,门徒令!我的门徒令!”
少年揉了揉头,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但这种模糊只持续了几秒,他立刻开始翻找口袋和腰包,最终翻出一块有着黑曜石般光泽的令牌,上方刻印着几个熔岩风格的文字:第五门徒——加洛。
“呼……还在就好,这可是我回去的唯一钥匙啊。”
加洛抚去令牌上的白色盐粒,随后轻轻一挥手,一道淡黑色的冲击从体内迸发而出,将衣间的粗盐颗粒全数驱逐出去。
“没想到啊,回来以后第一次放出屏障,竟是用在这种小事上。”
加洛理了理身上的褶皱,顿时觉得浑身清爽。随后便转过身,看向远方的城镇。
“我回来了,亚琉斯大陆。”
烈火与硝烟的两千年前,毁灭与纷争的时代,名为加洛的第五门徒未能阻止那场天地之战后爆发的灾难——虚空黑潮。他被释放虚空的人逐出世界,背叛的罪行更由他一人承担。从那一刻起,加洛誓必重返此地,重返他的心灵故乡。不只是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更要让真正的背叛者——前四位地狱门徒付出代价。
目前看来,那些家伙的阴谋还未得逞,但他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究竟还剩多少;敌人不会停下脚步,他也只能加快步伐,祈祷自己能抢在对方之前完成计划,粉碎他们奴役整个世界的阴谋。
离开海滨的路上,加洛从腰包中掏出一本不薄不厚的黑皮书。书本从中间打开,页面如流水般翻动着,上百页、上千页,早已超出它看起来应有的页数。
“我得先搞清楚自从我离开这之后到底过了多……什么!两千年了?!”
加洛难以置信地看着将目光从书页上离开,当他看到近在眼前的繁华城市之后,心里多少也有些数了。
亚琉斯大陆位于无数其他世界的交会处,有着类似中转站一样的地位。其世界内的时间流速与世界外的并不统一,有些外来者在此地度过几天,回到家乡时发现已经过去数十年;而有些外来者只是归家数日,待回到这个世界时已是沧海桑田。加洛在虚空中漂流了近半年,再次回到这里时,已是两千年后的世界了。
这也使得加洛的时间变得更加紧迫起来。那四位门徒目前不在这个世界中,加洛不知道他们目前所处之地的时间流速是快是慢,流速慢倒还好说,他能有更多时间和机会挫败他们的计划;倘若流速更快,他就不得不用数倍的努力去追赶他们的进度。
加洛不敢赌,这一赌可是整个世界的未来。因而,他便做出最坏打算,默认为对方的时间流速是这个世界的数倍,让自己争分夺秒地前进。
加洛手中的书籍,记录着整个亚琉斯的历史,有这样一批被神明选中的存在得以拥有
这本书,记录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他们所记下的内容在这本书上是通用的,就像一个巨大的内网信息存贮库一样。
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储存这个世界的各种信息和历史,所以也只有达到特定需求的人才能够胜任这份工作——首当其冲的就是拥有公正客观的历史观念。所以如果是记录在这本书上的内容,那它基本就是属实可信的。
“我这是被传送到边缘之海了……也难怪,隔了两千年左右的传送网络难免会出现定位上的差错,看来想回到地狱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啊。”
亚琉斯大陆分为天域、地界和人间三大部分,天域和地界分别由天堂和地狱管理,均有与人间相通的传送通道,人间则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国家。天堂早已在名为天地之战的大战中覆灭,地狱和人间也损失惨重,传送通道不是被毁就是错位;这次传送的结果来看,整个世界的传送通道恐怕好不到哪去了。
加洛翻开了边缘之海的发展历史,目光在“沉沦协议”这个词条上停留了一下。
“没想到最终还是选择以这种方式做结尾……也就是说,往日的强者全都陷入沉睡了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多少带点嘲弄。
“那我这个强大的背叛者回来,还真是抱歉了啊。”
亚琉斯大陆被大海环绕,边缘之海则是一片位于大海中央的群岛,因其遥远的位置而得名。
历史记载,边缘之海在执行让整个世界休眠的“沉沦协议”之后,通向其他世界的通道被关闭,调整至数百年开启一次。
在那之后,边缘之海选择转换经营模式,更多的面向亚琉斯内的各路冒险家。同时发挥自己海航领域以及偏远地带的优势,还有一些外来穿越者遗留下来的技术,来发展一些在大陆难以进行甚至被禁止的商业交易,以此积累建设资金,并吸引更多人前来定居建设。
在拥有一定原始积累后,边缘之海开始利用低价位优势拉拢各国冒险家,再以“贸易绝对自由”的名号正式宣布那些大陆不被允许的“黑色贸易”将纳入本地政府的合法保护范围,以此拉拢更多商人前来投资和贸易。同时,边缘之海也对外出租强大的海上运输队伍和海上雇佣兵,进一步加强自己的经济实力。
此时的边缘之海已经拥有了不小的实力基础,又因为在冒险家领域有着不小的实力和声望受到大量探险者追捧,不少因灾祸无家可归或是想大赚一笔的人都选择前往边缘之海的冒险家公会注册执照——因为这张执照在很多地方等同于贵宾通行证。各路贵族打着分一杯羹的小心思也和边缘之海的高层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如此循环,边缘之海在短短一百年内就从一个近乎荒芜的崩坏之地,重生成为世界的核心区域之一。
“记录历史的同僚们真是尽责……两千多年的历史记录得挺详细啊。”
加洛合上史册,向着不远处的城市走去。
轻而易举地绕过城外的卫兵,时隔千年,加洛终于又一次踏入边缘之海的领域,正如当年他受召唤而来时那样。但显然,自己已然被这个世界当作敌人去对待,未来的路一定坎坷且曲折。想要达成目的,必须要有一个可行的计划。
而加洛,便是带着这样的计划回到这个世界的。
他要让这个世界知道自己已经回来,并只将自己正义的一面展现给世人,一步一步地扭转自己在人们眼中的形象,最后再将真相公之于众。他也知道暴露真实身份的事十分危险,所以他打算在告诉世界自己已经归来后就此销声匿迹,只在一些至少足以震动一个地区、一个国家的大事件中,让自己的名字站在正义的一方。之后,再依靠其积累的人脉和威信联合更多国家和拥有强大实力的人,组建起足以抗衡四门徒未来入侵的力量。
加洛确信他们一定会回来,因为这位于无数世界交会处的亚琉斯,便是他们扩张野心的最佳跳板。占领了此地,通往其他世界的大门便会向他们敞开。因此,亚琉斯大陆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然而,想要挫败他们的阴谋何其困难。那些家伙肯定也在这个世界安插了不少底细,这些底细甚至可能控制了一个国家,以此作为那几位门徒进攻的桥头堡;故人已逝,与世界为敌的历史评价使其注定孤立无援;不对等的时间流速,更让整个计划的推进难上加难。
不过,加洛不会有一丝惧怕。他会欣然接受迎面而来的苦难与艰难,因为这是他应得的惩罚;这条注定孤独且充满磨难的道路,是他弥补自己所犯下过错的救赎之路。
一场时间、空间和资源都及不对等的长跑,就此拉开帷幕。
“来吧,好戏开场了。”
带着他的计划,加洛踏入了边缘之海的门户之城——边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