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高耸的成塞内,辉耀骑士团大团长莫雷亚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桌前,检阅着游骑兵们送来的巡查报告。
当最后一份报告也被放到桌边时,他闭上眼缓缓揉捏起鼻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还是没有背叛者的消息吗,大团长?”
站在一旁静候的凯瑟斯终于忍不住发问道,回应他的只有起伏不断的沉闷呼吸。
大团长的无言表明了近期巡查的一无所获,凯瑟斯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突然双手撑上桌子说道。
“要我说,不如我们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搜查,把所有可疑的人抓起来挨个盘查,那样总能找到些线索吧!”
“凯瑟斯,你又忘记我的教导了吗?你知道一场毫无意义的大搜查,会造成多少民众的反感和无谓的恐慌吗?尤其是在不确认消息真假的情况?”
莫雷亚严厉的目光压得凯瑟斯抬不起头。自虚空黑潮过后,每隔一段时间总会传出背叛者回归的消息。
通常情况下,就只是一些人为了博取关注、赚得稿费所发布的假信息罢了。
而那些真正出现的“背叛者”,大多都是各种不满于现实的反社会恶人,打着背叛者的名号制造恐慌、招募同僚,妄图颠覆现有一切,基本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最严重的可能就是一次内乱了。
两千年来,这种事情世界各地都有,至于背叛者?要是能回他早回来了。
凯瑟斯虽然知道这些,但他还是很担心有人假借背叛者的名义扰乱塞瑞。
如今光神不在,塞瑞无主,正是外来势力扰乱国家的好时机。而现在,他们就是治理并守护塞瑞的中坚力量,他们必须守护塞瑞先辈们拼死推翻殖民统治后,那来之不易的自由。
在他看来,被光明笼罩和赐福的国度容不下这些阴邪黑暗的存在。
“我知道你担心国家安危,但这并不是一次大搜查就能解决的问题。声势浩大必然打草惊蛇,举国搜查又会劳民伤财,倘若一无所获,岂不是中了让我们自我内耗的圈套?”
“您说的对,我又操之过急了......”
“沉下心来,凡事三思而后行!尤其是这种关乎国家与人民的大事,切莫因个人情感毁掉长久大计!”
莫雷亚站起身走到凯瑟斯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生怕外人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道。
“你还要接过我手里的剑呢。成熟点,我少操点心吧......如此浮躁,将来怎么为你母亲复仇?”
“我明白了......父亲。”
凯瑟斯彻底没了力气,垂头丧气地扶在桌子上。莫雷亚点点头,踱到窗边俯视着脚下的城市,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身旁失落的凯瑟斯。
自他20岁加入骑士团以来已有30个年头了,进入骑士团的第五年他就成为了辉耀骑士,在大团长的位置上也待了有20年,可以说自己的半生都在辉耀骑士团奉献。
当年的自己也是满腔热血,也是凭借剑技和对元素的熟练运用进入光耀骑士团,也和凯瑟斯一样浮躁,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若不是前任大团长的教诲,或许自己早就被辞退了吧。
但莫雷亚知道,他的浮躁单纯源于自傲,而凯瑟斯的浮躁,源于一些更加复杂的东西。
莫雷亚的家族——贝托里尔家族的先祖曾是抵抗殖民入侵的先遣队,又是推翻殖民统治的领导者之一。其先祖正是塞瑞重新建立后的初代塞瑞七耀之一—初代的日耀之佑。
人类之躯终有极限,随着先祖的逝世,日耀之佑转为他人所任,甚至一度空缺。但他的信念和精神却代代传承,不断激励着莫雷尔,让他用双手和信念亲自取回家族曾经的荣耀。
在贝托里尔的家族理念中,魔女是邪恶的破城者,是导致塞瑞惨遭奴役的罪魁祸首之一,是需要诛灭的万恶存在。
莫雷亚起初觉得,时过境迁,自己应该放下这种陈腐的仇恨;然而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莫雷亚在成为辉耀骑士的第二年,结识了一位来自耀光修道院的祭礼牧师,两人一见钟情,很快成婚,并诞下了凯瑟斯。
就在一家人沉浸在幸福深处时,一抹猩红将整个家庭彻底撕碎。
因公职所需,他的妻子随教团远行访问。当教团途径亚伯兰时,名为猩红魔女的存在夺走了她的生命。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段日子,无论他如何哀求,亚伯兰魔女院永远只有那句冰冷回应——
对不起,我们无能为力。
终于,他流干了泪水,也不再相信任何魔女。他誓要贯彻贝托里尔的理念,将魔女从世界上彻底抹去。
带着仇恨与执念,莫雷亚攀上了大团长的职位,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率领军队将魔女赶尽杀绝。
但他也明白大团长的职责,他不会因个人恩怨拿整个国家去冒险。
但凯瑟斯不同,他继承了莫雷亚的力量,却无法继承他的性格。
母亲的去世对年幼的凯瑟斯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他和父亲一样憎恶魔女,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这种情绪。
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努力提升力量,还是加入骑士团效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的复仇。
他急功近利的目的,是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实力,好让他早日登上骑士团的高位,为自己的复仇争取更多资源。
仇恨,始终是驱动、乃至支撑凯瑟斯前进的力量。
这一切,身为父亲的莫雷亚看在眼里,却有些无可奈何。
除了一直在他身边疏导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连自己也在责任与仇恨间艰难地维持着平衡,他又有什么理由指责这位深爱着母亲的年轻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莫雷亚就会为自己当年没有尽力挽留而哀叹,更多的是对那群魔女的愤恨。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望着身下繁荣的城市,眼眸瞬间被复杂的情感淹没。
“父亲,我......”
凯瑟斯也注意到父亲的状态。身为大团长,他无法给予凯瑟斯过多的陪伴,即使儿子来到骑士团,他最多也只能以前辈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孩子,更没有多少能够独处的机会。
身为大团长,保护塞瑞的职责永远高于一切,他必须为其他人立好榜样。
凯瑟斯都看在眼里,一直以来他都和父亲承受着同样的孤独。
正当他想趁四下无人,以一位孩子的身份去和父亲交流和接触的时候,飞驰而来的呐喊再一次击碎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大团长!有消息......紧急消息!”
话音未落,一位信使就气喘吁吁地伏在门框上,手中紧握着一封压有金色火漆的信,其上赫然印着辉耀骑士团的纹章。
“进来。”
当莫雷亚转过身来时,一切多余的情感都已不复存在,只有一张严肃而又沉稳的面孔。
凯瑟斯明白,那短暂存在过的父亲已经离去,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有辉耀骑士团大团长——莫雷亚·贝托里尔。
信使毕恭毕敬地呈上信件,当莫雷亚读完信中的内容时,凯瑟斯清楚地看到,那原本静如凝冰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灼热的怒焰。
虽只有一瞬,但那确是满含兴奋与仇恨的怒焰。
“通知所有七耀之佑,一小时后来光耀城堡集合,我有要事商讨。这场会议十分重要,我不允许任何人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