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气氛微妙的晚餐终于最终在沉默中结束，莉可做的菜出乎意料地美味，但楚辞吃得却提心吊胆。
饭后，莉可极其自然地再次占据了沙发的一端，恢复了之前慵懒的“猫科动物”姿态。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至于收拾碗筷的任务当然被艾莉娅包揽了，等到收拾喜好后，艾莉娅又乖乖的坐会沙发继续看她的电视机，楚辞帮她调到了一个播放科普纪录片的频道，画面里正在展示浩瀚的宇宙和各种奇妙的自然现象。
艾莉娅立刻被迷住了，抱着膝盖蜷在沙发的另一角，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嘴里偶尔发出小小的惊叹。
楚辞一边应付着艾莉娅那些让他头皮发麻的问题，一边暗中观察莉可。
见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楚辞心里稍稍放松了些警惕。也许她只是觉得这里比较放松，待一会儿就会走吧？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楚辞，”艾莉娅软糯的声音带着疑惑响起，她指着电视屏幕上出现的巨大星云图案，“那个……闪闪发光的、像河流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呀？是神明居住的地方吗？”
楚辞擦干手走过去，耐心解释：“那是星云，艾莉娅。是由气体和尘埃组成的云，很多新的星星就在那里诞生，不是神明住的地方哦。”
“哦……”艾莉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看。
没过几分钟，她又指着屏幕上跃出海面的座头鲸问：“那个好大的鱼！它为什么会跳起来？是在躲避海里的魔物吗？”
“那是鲸鱼，不是魔物啦。”楚辞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耐心解释，“它跳起来可能是在交流、玩耍或者摆脱身上的寄生虫。”
“寄生虫？那是什么？是一种很小的诅咒吗？”
“……不，那是一种很小的生物，会依附在别的动物身上……”楚辞感觉解释起来有点吃力。
又过了一会儿，纪录片提到了“光合作用”。艾莉娅更加困惑了：“太阳的光芒……可以被绿色的叶子吃掉，然后变成它们的食物？这不是炼金术吗？”
楚辞：“是绿色植物通过叶绿体利用光能，将二氧化碳和水转化为有机物质的过程，同时释放出氧气。”
这样的问题接二连三。从最基本的自然现象到普遍的科学常识，艾莉娅几乎一无所知，她的认知框架似乎完全建立在某种“魔法”或“神迹”的体系上，提出的类比都带着强烈的奇幻色彩。
楚辞每次解答都尽可能的大众一点，但眼角余光不停地瞥向沙发另一端的莉可。
虽然莉可始终低着头玩手机，仿佛对这边的“幼稚问答”毫无兴趣，但楚辞能感觉到，她那冰冷的眸子时不时会瞥过来。
完了完了完了…… 莉可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起疑？一个“乡下”来的妹妹，顶多是没见过世面，怎么可能连这种世界运转的基本原理都完全不懂？
这已经不是“落后”能解释的了，这简直像是……像是……
楚辞不敢想下去。
果然，当艾莉娅又一次指着电视里出现的飞机，惊呼“好大的铁鸟！它为什么不会掉下来？上面有风系法师吗？”时，楚辞感觉到沙发那头莉可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
虽然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但楚辞就是能感觉到她起了疑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楚辞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出击，送客！
时间悄然流逝，墙上的时钟指针缓缓走向了8点。
楚辞觉得差不多了，他清了清嗓子，用尽量随意自然的语气对莉可说：“那个……莉可，快9点了哦，你该准备回家了，再晚家里该担心了吧？”
莉可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稳无波：“嗯，不急。等会儿走。”
说完，她又低下头，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似乎在看什么很有趣的东西，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等会儿？ 楚辞心里嘀咕了一下，但看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不好再催。
也许女孩子出门前都要磨蹭一会儿？ 他自我安慰着，继续心不在焉地陪艾莉娅看电视，但心里的那根弦已经悄悄绷紧了一些。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楚辞来说变得格外漫长。他时不时地偷瞄莉可，而她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沙发和她融为一体了。
艾莉娅的问题还在继续，从“闪电是不是雷神的愤怒”到“沙漠为什么没有水”，每一个问题都像小锤子敲在楚辞敏感的神经上。
他总觉得，莉可虽然看着手机，但耳朵肯定一字不落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当时钟的指针终于颤巍巍地指向晚上十点时，楚辞再也坐不住了。
这“等会儿”也等得太久了！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旁，语气带着一丝强硬：“莉可，已经十点了！真的很晚了！你一个女生这么晚回去太不安全了，你必须得走了！”
莉可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了头。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平静地看向楚辞，又扫了一眼旁边依旧沉浸在电视世界里的艾莉娅。
将手机屏幕按熄，随手放在抱枕旁。然后，她调整了一下躺姿，让自己在沙发上陷得更舒服一点，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准备小憩。
就在楚辞以为她没听见，准备再问一遍时，莉可那平淡无波的声音缓缓响起：
“不急。”
“我已经跟家里说过了，今晚住在朋友家，不回去了。”
她顿了顿，看着楚辞那惊骇的眼神，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然后又补充道：
“所以，不用担心。我今晚就留在这里。”
不是临时起意！她是早有预谋。
那个看似随意的玩手机，原来是在偷偷发信息安排留宿。
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她只是磨蹭。
楚辞张着嘴，看着沙发上那个仿佛已经把这当成了自己地盘、重新拿起手机、一副“我就赖这儿了”模样的莉可……
总感觉今晚要过的不安分了。
明明住在一个男生家里，该担心受怕的是女生才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