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如同一滩烂泥摊在了床上,已经穿好衣服的比安娜站在床前,面无表情地踹了踹他:“喂!死了就吱一声,要死也不能死我床上。”
“呜呣~”卡洛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躺着:“我太累了,这几个晚上我都没好好睡过觉。”
“废物。”
“喂!过分了吧!我几个晚上没睡好可都是为了伺候你。”卡洛愤愤不平。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比安娜转移话题,她望着窗外的月光淡淡道,“正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不去。”卡洛拒绝的干脆利落,“在这个见不到太阳的鬼地方有什么不错的天气。”
“这不是废话么,要是我能晒太阳我还用住在这里么?我直接住王都得了呗。”
卡洛在床上扭了扭臀部:“你自己去吧,一会我还要去酒馆开门呢。”
比安娜突然微笑着凑近卡洛:“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今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吧,也别去酒馆了,晚上我们接着做重要的事情。”
“走吧,还是陪你散步比较重要。”卡洛惊坐起,义正言辞道。
城堡外,卡洛和比安娜并肩走在了林荫小路上,月华清冷,如同被古树虬结的枝干与繁密的叶片细细筛过,碎作点点光斑,洒落于脚下的路径。这光斑如初雪般纯净,又似星屑般闪烁,悄然铺满了他们前行的路。微风拂过,头顶的树冠便发出细碎绵长的沙沙声,恍若古老森林沉沉的呼吸。
“从来没听你讲过小时候的事情……”比安娜的声音轻的如同叹息,却打破了此刻的寂静,“这五年没回去过王都,你……想家么?”
卡洛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要说不想的话也不太可能……”他向小路的尽头望去,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忧伤。“只不过,我已经回不去了。”
那个曾经的泰伦斯帝国,曾经的家……
“你要……回去看看么?”比安娜犹豫了一下,“你的身体不怕日光的照射,这里到泰伦斯帝国的王都也不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不用。”卡洛微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这里也是我的家,我在这生活的挺好的。”
“你家里……就只剩下你和你妹妹了吗?”
“嗯。”卡洛点了点头,“我以前住在王都的艾恩霍德伯爵府,父亲曾是帝国的将军,历年征战被授予了伯爵的头衔,母亲是帝国魔法学院的魔法教师,妹妹也因此得以进入帝国的魔法学院学习魔法,而我也随父亲一起进入帝国军中作战……”
卡洛叹了一口气,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
“母亲在生下妹妹之后就去世了,父亲在北方和半兽人的交战中不幸殒命了,艾恩霍德家就这样日渐衰落……”
说话间,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小路,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辽阔的如同银色湖泊的草地,在无遮无拦的月光下坦荡铺陈。月光不再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而是完完整整、浩浩荡荡地倾泻下来,给每一片草叶都镀上了流动的冷银,整片草地仿佛一片凝固的、微微发光的液态金属。
“在这休息会吧。”卡洛自顾自地在草地上坐下,望着眼前这片银辉色的草地出神,比安娜也静静地在他身侧坐下,并没有打扰他。
在这个短暂的歇息间隔,他还有时间可以回忆一下关于他们的过去。
最先想起的是伊莎贝尔,她应该是最先加入队伍的圣疗师,伊莎贝尔刚出生时就被父母所遗弃,她被晨曦修道院的修女捡到,将她抚养长大后,伊莎贝尔也成为了修道院的修女。长大的伊莎贝尔在学习魔法的时候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成为了修道院最年轻的圣疗修女,晨曦帝国的皇室也注意到了她,请她来皇宫担任宫廷礼仪教师,负责教导皇子公主们的贵族礼仪,她欣然同意了,不过她也提出了条件,请帝国在晨曦修道院旁建一座疗养院,那座疗养院以她的名字命名为伊莎贝尔疗养院,里面收容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她白天是皇室的宫廷教师,晚上回到疗养院照顾着那些孩子们。当时卡洛听她讲完不赞叹道她真是太了不起了,她也只是笑笑说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只不过做着和妈妈相同的事情罢了。
接着是西尔维娅,那个能与万物沟通的精灵少女,来自精灵王庭“伊尔加德”,住在那个卡莲心心念念想去看的精灵之海的世界树之顶。她身上流淌着高贵的精灵皇族血脉,精灵女王的掌上明珠,阿瓦隆家族年纪最小,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当然在精灵悠长的岁月刻度上,她两百余年的生命,如同人类少女。虽然这位来自世界树之巅、习惯了一切都永恒完美、纤尘不染的精灵小公主对着所有人展示她的高傲,但她也是小队里不可或缺的一员,她会为小队的同伴们包下一整栋最豪华的旅馆休息,她也会为保护同伴们的安全而奋不顾身直面危险,为了同伴直到流完最后一滴血,作为精灵的骄傲绝不会让她避之于他人身后。
最后是贤者阿特瑞斯,曾经卡洛最好的朋友,他们曾经一同在果园偷摘水果,也一同坐在屋顶仰望着夜空,以第一的成绩考入了贤者之塔,由现任贤者之塔的大贤者指导教学,而且他似乎还和自己的妹妹也有着不一样的关系……当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兴奋地说道:“我想成为贤者……就像赛赫拉德那样伟大的贤者!”卡洛拍了拍他地肩膀笑着调侃道:“那你可能会死哦,赛赫拉德最后为了保护贤者之塔的贤者们牺牲了自己,和魔龙同归于尽了。”最后阿特瑞斯真的死了,死在了那个战场上,为了他们……或许在那一刻,他也配得上大贤者的称号。
卡洛闭上眼,将这些回忆默默整理并藏到了心里深处,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轻柔地拂过了他们的脸颊。
“又起风了啊……”他似乎是这样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