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涡裂冠的山脚下,铁匠铺的炉火,终年不熄。它将炉膛炙烤的漆黑无比,灼热的空气也隐隐有些扭曲,弥漫着煤烟与铁锈的味道。
这里是老铁匠赫斯托世界,一个风箱的轰鸣声,铁锤的敲击金属的声音,以及噼啪作响的火焰声组成的世界。
而这个老铁匠赫斯托是个行走的谜团,他身材矮小,身形佝偻得厉害,背上仿佛压着无形的铁砧,花白的头发犹如被风吹乱的枯草,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球呈现出浑浊的黄色,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一致给出肯定的评价:他的脾气暴躁无比,言语刻薄得像一把年久失修的锉刀,但是他的手艺确实是整个奥菲鲁尼亚最好的,如果他能够改一改他的脾气的话,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来铁匠铺。
但赫斯托并不喜欢这样,要是他喜欢热闹的话也不会住在云涡裂冠这么偏僻的地方了,所有第一次来赫斯托铁匠铺的都会被里面的景象所惊呆,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扭曲的矛头,豁口的断剑,布满凹坑的甲片,甚至还有破碎的农具和锅碗瓢盆。角落里堆成山的金属废料,分门别类,码放的几乎偏执。最显眼的位置铺着一块皮毡子,毡子上散落着工具,几把形状古怪的锉刀,一把大铁锤,还有一罐发黑的粘稠油脂,很难想象就连东魔界的魔王所使用的武器竟然都出自这个地方。
大部分时间他会蜷缩在铺子里面最深处那个看起来会塌的吊床上打盹,要是有客人来找他打造或定制武器也得等他醒来,他在起床之后得先小酌一杯,不论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就算是云涡裂冠山顶的风暴之眼席卷下来了,都得停下来等他喝完这一杯。而在他喝酒的这个时间,他会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角落那堆废料山,朝着找他定制武器的客人说道:“按我定的规矩,分好,铁归铁,铜归铜,魔法原料归魔法原料,要是弄错一片,就别想着我给你造什么东西了。”听他这话,大部分客人受不了当场就离开了,整个奥菲鲁尼亚并不是只有他这一个铁匠铺,那些客人冷笑着讥讽道就算手艺再好有什么用,等他没钱饿死了就抱着这堆破铜烂铁啃去吧。所以这个偏僻的铁匠铺来光顾的客人越来越少。
只有一个人例外,是一个穿着黑袍看上去很瘦弱的青年,他叫卡洛·艾恩霍德,每天都会来这个铁匠铺,已经一个月了。赫斯托似乎隐隐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没想起来,不过不管他是谁都和赫斯托无关,只要他不打扰他睡觉就行。
这个青年也和他一样很古怪,他每天来这个铁匠铺,但是却并没有要求赫斯托打造什么武器或工具,还记得那天他第一次来这里,也同样被里面这副景象震惊到了,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沿着墙上那些“收藏品”一一端详。
刚开始赫斯托也以为他是来造什么东西的,便和往常一样指着地上的废料山说出了相同的要求,不成想青年听了之后二话没说就蹲在了小山旁开始一一分拣,不仅分拣的仔细,而且每一块废料他都要认真观察好久。
这倒是让赫斯托挺意外的,这个古怪的青年第一次让他感到有些意思,而就在他问卡洛要打造个什么武器或是工具的时候,他却只是笑了笑:“我不打算让您帮我打造什么东西,我就是想看看你平时是如何锻造的。”
好家伙,原来是想来偷师学艺来的。赫斯托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推搡着卡洛:“滚出去!别用你那双蠢眼睛玷污我的地方!”
然而第二天,青年还是再一次出现在了这里,和上次不同的是,这回他竟然带了一瓶酒来并邀请赫斯托和他一起共饮。这倒是让赫斯托再一次感到意外,但他还是拒绝了卡洛,只不过他和卡洛最终还是一起喝了这瓶酒:“喝完这瓶酒就滚回去,以后别再来了,而且我这里也不缺酒。”青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明天给您换个酒,和你平时喝的保证不一样。”
接下来的一个月,青年几乎每天都来,并且带上了一瓶每天都不重样的烈酒,这让赫斯托很好奇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酒。
事情的转机,伴随着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那是个下雨天,雨点敲打着屋顶,如同密集的鼓点,卡洛和赫斯托正在喝酒,一个高大的身影撞开了虚掩的门,带着一身浓重的湿冷的寒气闯了进来。
“铁匠!”来人的声音嘶哑,“给我武器,我要能够劈开坚石的武器,立刻!马上!”
赫斯托慢悠悠地抬头,浑浊的眼珠扫过闯进来的似乎是佣兵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透露着一股极度不耐烦:“滚!”
“你找死?老东西……”佣兵拔出腰间的剑,但这时坐在他对面的黑袍青年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佣兵,他冷冷地注视佣兵,脸上的表情坚硬得如同生铁。
“让你滚,你没听见吗?”青年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你也想跟这老东西一起死?”佣兵暴怒作势就要冲上来。
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徽章狠狠地甩在他脸上,力道大的让他踉跄一步摔倒在地,他刚要爬起来,眼睛却瞥向了那个黑色的徽章,不禁让他整个人一僵,如一桶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领……领主大人……”他颤抖着爬起来,“领主大人!是我该死冒犯了大人,我现在就滚,马上滚!”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
卡洛捡起了地上的黑色徽章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身后传来了老铁匠的声音:“奥菲鲁尼亚的三个领主,一个魔王城堡的小妮子,一个城中执法队的,还有一个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偷领主徽章可是会被抓进去的。”
“既然我能找到这里来,那似乎已经很明显了吧。”青年微笑。
“这么说,是比安娜那个丫头告诉你的?”
“敢说整个东魔界的统治者是个小丫头的,也可能会被抓进去的吧,赫斯托阁下。”
“当年她来找我造那把魔剑的时候就是个小丫头,现在也一样还是个小丫头,就算是她亲自来我都不一定会给她面子,倒是你,卡洛小子,你和她关系似乎也不一般,能让她把领主徽章给你。”
卡洛没回答,只是坐下来继续倒酒,酒瓶很快就见底了,老家伙站起身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赶卡洛走,只是淡淡说了一声:“如果要留下来看的话就坐在那别发出声音,要是敢出去乱说,我就把你的手指头拧下来当成铆钉用……”